风吹柳巷,香气荡漾。秦墨漫步树林间脸上带着笑意。
他身后站着一个书童,这书童灰袍,年岁较小,看样子约莫十一二岁。他是几天前刚和震城的南城城主归来的,本来是给恒惜颜做菜打打下手的。不过恒惜颜看秦墨缺少个书童,便让他跟着秦墨。
此时这个书童手上拿着些墨汁和宣纸,这些是刚从坎城那买来的;不过八卦城余下的这十七个城主的地位没秦墨高,所以便帮他付了钱。秦墨也没有在乎。
“夜白,你说我们要不要和爷爷说一声?”
“师父说药师做什么随心就好了。”被唤作“夜白”的少年脸色平静,只是一步步向前迈进着。
而听到回复的秦墨也见怪不怪了,恒惜颜把章夜白给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平静的。他们两个人有些相像,不过对方的失忆是脑部受到重击的神经受损。秦墨不在乎这些,只是觉得同病相怜。
此时三月,暖风吹来让人放松。离开离城一个多月了,秦墨有点想念,不过到底是没有离开八卦宗。离城有他在,只是拖累;而在这他可以为恒惜颜做点事情。
两人就这么的你不言,我不语,慢慢地走着。这是一片松树林,当然也有其他树种,不过秦墨认不出来。
“夜白,爷爷这几天帮你梳理了下,你觉得怎么样?”
“记忆没有变化。”章夜白回答,声音不起波澜,只是脸上有着一丝感激。昨天恒惜颜再次探查、调理他身体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对他的记忆没有办法,不过他对他那失去的记忆没有秦墨那么的执着,所以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嗯。”看着蒙葫芦一样的章夜白秦墨回了一句也就不再言语了。小时候和他玩的只有落摇焉,现在她走了他觉得有些孤寂,所以对章夜白他也上了点心。不过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所以也没有聊天的欲望,迎着风慢慢地向前走着。
天上楼阁在整个八卦宗的中心,比他更西边的只有艮、坎、巽三城。他知道坎城,至于另外两城的具体位置他也不是很清楚。
八卦宗对外开放的只有离城和坎城,这两个城市中离城向东,所以更加得繁华,而坎城向西,落寞不少。不过也是因为这样一些不想永远的隐世但又不想和世俗有所瓜葛的人就会去坎城;故而八卦宗八座城池中坎城的整体实力位列第二,于百年前超过了“千年老二”坤城。
不过这也只是整体实力,那些隐士是不会为了坎城的生死存亡动真格的,所以两城的排名总是很暧昧,这也是每年排行榜出来最惹人眼的一件事。
此时日正,秦墨脑袋上有着一层密密的细汗,他用大袍子擦了擦才继续前行着。秦墨怕热走的都是松树投下阴影的地方,而松树林又不是很密,所以一路的折返让得道路长了许多。但是对于这点章夜白没什么意见: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乾坤袋,不知疲倦。
这样走了约莫一刻钟秦墨看见了一块金色的石头,这是天路的第一块石基。他小心翼翼的把脚放在了上面,然后就会出来一块银色的浮在空中的石块。而第三块就是铜了。这般直到第十五块他才看见那熟悉的云状石板。而看见的那一刻便再无顾忌地狂奔。
“好快。”章夜白看着天际奔跑的秦墨眼眸闪烁,随后亦是踏步。不过随着高度的增加他越走越慢。在他前面奔跑的秦墨偶尔回头看向后方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迟疑道:“夜白!你怎么了!”
吼叫了会秦墨跑下来看着拿着书写工具的章夜白有点不好意思,然后上前接过问道,“很重吗?”
“还可以。”章夜白嗓音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汗珠慢慢滴下。秦墨看着有些着急,但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这样,也没有办法缓解他的痛苦,只是和他并排行进着。那一步步的像是前面有一只凶兽向他咆哮,使他畏手畏脚。
“药师,没事的。”章夜白脸色苍白,虚弱地一笑。秦墨呆了呆没有回复,而是摸了摸鼻子继续在他身边走着;章夜白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拼命地和台阶对抗着,倾尽全力地迈出下一步。
烈日当空,秦墨汗流浃背,但是看了看身侧的人便咬了咬牙放下了要抬起的脚步。汗慢慢滴着,秦墨也没有擦拭,任它流淌着。走了许久章夜白也注意到了身侧的秦墨,他歉意地看了眼对方却是没有言语回应,不过他那灌了铅的双腿也好似轻了写,行进的步伐一下子快了很多。
看着这般拼命的章夜白秦墨一笑,他也知道了上次章夜白来的时候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形象为何的那么不堪了,只因为天路太长,天上楼阁太高;而他,恐高。
两人相对无言,不过秦墨看着章夜白那通红的双眸却是有了点佩服,如果他在他的那个位置绝对不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太阳慢慢落下,天上楼阁在秦墨的眼中慢慢的放大,秦墨微微一笑,章夜白亦是一笑。
黄昏,秦墨一屁股坐在了云层上,看着那古籍中鲲鹏般大小的金雕脸上带着满足,随后便肆无忌惮地躺下,“呼,真累。”
“药,药师,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要不是我——”
“好了。”秦墨摆了摆手,“回来的路上我走树荫底下不也是拖延了时间?你不也是没有说半句?怎么,你觉得我不如你?”
“不,不是的……”
“好了,真墨迹。我去洗澡了,你也去洗洗吧。”秦墨起身,用手将头发往后撩,汗水滴滴砸在了白云状的地上。
“药师……”章夜白呢喃,他虽然有汗但没有秦墨这么多,他感觉秦墨不喜欢太阳照射是体质的原因。但也是这样他对秦墨的感激加深了,“谢谢,药师……”
……
“爷爷,我想回离城了!~——”秦墨青衫,青靴,发丝束缚在脑后,装扮干净利落,没有从前的臃肿之感。
“嘿嘿,你怎么不穿你的大袍了?”恒惜颜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秦墨无奈,尴尬,不过他没有办法,赌气般地坐下,“我想活得久点。”
“你说这话落老头知道了不打你。”恒惜颜笑道,“不过你还是穿大袍好看,你这样太瘦了,装个书生多好。”
“哼,什么叫装嘛!”秦墨抓狂,“还有,我想回离城。”
“你自己走呗。”
“我,——”秦墨语塞,暗自肺腑,他要是能走早就走了。不说距离,单说这一路的凶险他就不能。
“好了,不就是落家的女娃娃会回家一次?看把你急的。”恒惜颜没心没肺,看着秦墨小眼珠转呀转的,看的秦墨心慌连忙抽过地上刚换下来的大袍,“哼——您都知道了还和孙儿开玩笑呢!”
“好了。明天就走行了吧。你去换件衣服,你不适合这打扮。”
“哼!”秦墨撤下束发的绳子朝楼上跑去,步伐变幻频繁;那欢快的样子让恒惜颜忍俊不禁,“这孩子。”
不过他还是有些落寞,落摇焉不是八卦宗之人,便是相见又能如何?他们两人不是一个世界,这辈子注定只是陌路人。恒惜颜有些后悔就这么答应了。
“夜白啊,回去别让他们两个多见面。”
“嗯。”看着恒惜颜章夜白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墨好,不然也不会为自己这么一个外人疗伤。而且他也感觉到了身体内循环不断的灵力,这修炼的方法是恒惜颜教的,而且还为他遮蔽了,不是像恒惜颜这样的超级强者是感觉不到他体内那微弱的气息的。
“体武境。”章夜白眼眸有了点神色,虽然是最弱的修为但也是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且他觉得这只是起点,迟早有天他会更加的强大,保护自己,还有……秦墨!
章夜白知道他的修为是恒惜颜给的,原因是为秦墨铺后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秦墨怎么样他都要拼死保护,再说,秦墨对他也不差。一想起秦墨那狼狈的情形章夜白就握紧了拳头,秦墨怕成为拖累,他亦是!
“药师!”
……
晨曦破晓,秦墨醒来穿上那件陪伴了自己好久的大袍,那温暖的感觉让他脸颊微微一红。恒惜颜一来一定会打趣一番,“又睹物思人了?”
秦墨摇了摇头整理了下思绪朝楼下走去,此时恒惜颜在做饭,章夜白盘腿坐在桌子旁边与朝阳交流,身体上流淌着霞光。
“爷爷?”秦墨轻声问道,像是怕打扰到那专心修炼的少年。但是章夜白进过一夜的修炼耳聪目明一下子便醒来,随后朝秦墨行了一礼,“药师。”
“没事没事,你继续。”秦墨歉意一笑,修炼被打搅是大忌。
“无碍,刚刚结束。”章夜白收拢了下拳头感受这体内奔腾的气血小脸微红,然后朝恒惜颜行了一礼,“经过一朝一夕的映照已经突破到了伐洗境,这般的速度真是闻所未闻。多谢老师。”
“哎哎,你失忆了怎么还这么多虚礼?吃饭吃饭。”恒惜颜面无表情脸上却带着满意。这功法是他偶然所得,不过只能对五常之下的人使用。他不知道好不好用,不过章夜白这速度还是称得上“神速”的。对于这么一个白捡的好徒弟他满心欢喜。
章夜白的根骨不好,这是他的第一印象。不过在他看章夜白于日夜共鸣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章夜白的筋脉很细,不堪一击,但是韧性十足不会断,而且他也不是和天地灵力不契合,而是他的身体太挑,一般灵力他看不上!
这个发现他哭笑不得,至于悟性那就更不用说了,不管什么他都一学就会,是难得的武学天才。这爱才之心一起便无法扑灭,只一个劲地夹菜,看到章夜白目瞪口呆。
“那个,师父,药师要回离城……”
“没事没事,他怕热,等太阳歇了才好。”
“可是……”
“来来,闭嘴!吃饭,吃饭。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恒惜颜肆意地大笑,秦墨扶额,这老小子简直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恒惜颜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这顿饭吃得很快,因为恒惜颜一直在给别人夹菜,而秦墨早上一般没胃口,看着那狼吞虎咽的章夜白他生出了一丝怜悯,这可怜的娃啊,这就么给玩坏了。
上天宇楼阁需要走天路,但是下去却不用这么麻烦。恒惜颜乐呵呵地打开了传送大阵朝下方递进,此时下方已有一辆马车在等他们。
看了看天色秦墨调整了下呼吸上了马车,丝毫没有顾忌自己晕车的毛病。三月天不是很热但是他手心冒出了冷汗,因为今天是三月廿五,落摇焉回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