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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不完美的演出

观众唱女音的部分,瑞普老师唱男音的部分,而艾利克则是沉醉于弹奏鲁特琴,女音和男音揉合交错,整首歌出现了灵魂。

接着是合唱!女音有如银铃,瑞普老师共鸣的回应,以扎实有力的旋律,如亘古橡木的枝干,女音如夜莺一般,环绕着它的枝叶旋转。

这时候已经不太能够区分观众和演奏者的区别,就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境界,而艾利克则是完全沉浸在演奏鲁特琴中。

不过再美的音乐,还是有停止的时候,再唱完歌曲的最后两节时,就是结尾了。艾利克弹着男音独唱部分的开头和弦,却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把艾利克从音乐中拉了出来,就好像猛然把鱼拉出深海里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一条弦断了,从鲁特琴的琴颈上方应声而断,倏地弹到艾利克的手臂上,画出一道细长闪亮的血痕。

艾利克茫然地看着,那弦是不该断的,鲁特琴的弦没有磨损到会断的程度,但它就是断了,如同有诡异的力量,扯断了鲁特琴的琴弦。随着最后一个琴音消散,观众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们开始从歌曲编织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在静默中,艾利克感受到一切正在崩解,观众还没做完梦就醒了,他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而这时在他心中沸腾的是那首歌,那首歌,是那首歌!

不知道为何,艾利克本能的联想到实验室的火灾,他以野兽般的凶光瞪着观众,企图发现是否有人故意在阻扰自己,如果有,与实验室的大火脱不了干系,艾利克望向赛瑞斯,却发现赛瑞斯同样惊愕的望着他,不知道为何,艾利克觉得,这不是赛瑞斯动的手脚。

不知不觉中,艾利克又把手指放回弦上,陷入沉思,既然无法以七弦鲁特琴完成演奏,至少要完成这首歌。

于是艾利克又开始弹奏,先是慢慢的,接着随着手指的记忆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把刚刚弹散的歌曲逐渐编回原状。

效果并不完美,像〈布拉德·爵士之歌〉这样复杂的歌,是无法只用六条弦的鲁特琴弹得完美的,但至少能够让它完整。艾利克弹奏时,观众叹息,骚动,慢慢地在琴声的催眠下,又回到了梦境中。

艾利克几乎没注意到观众在哪里,过了一分钟,他已经把观众完全忘了,眼中只剩下鲁特琴。

他的手先是在弦上飞舞,接着奔驰,然后努力让鲁特琴发出两个声音配合瑞普老师和观众的歌声,几乎快到都模糊了。

后来,即使艾利克看着观众,他也也忘了观众,除了弹完歌曲以外,他几乎忘了一切。

女音来了,观众再次高唱,这一次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声音,凡是会哼唱的女观众,都加入了伴唱,在这首燃烧出火焰的歌曲里,女音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男观众则是跟着瑞普老师合唱,整个伊瑞恩的气氛都被调动了起来。

就这样,艾利克终于完成了表演。他抬起头来看着全场时,那感觉就像探出水面呼吸一样。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自己,手上流血不止,全身满是汗水,脸色苍白。

这首歌的结束,就像一拳击中胸口一样,一如既往,无论是在哪里或何时聆听都是这样,这就是<布拉德?爵士之歌>的魅力。

艾利克把脸埋在手里,开始流泪。不是为了断掉的琴弦,也不是为了挑战失败,不是为了流的血,也不是为了受的伤。他是为了布拉德和他的爱人,为了他们失而复得、又再度失去的爱情而哭,为了残酷的命运与人类的愚行而哭。所以艾利克暂时陷入悲痛,浑然不知周遭的一切。

不过艾利克只为布拉德和他的爱人哀伤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还在台上表演,哭泣或许会被当成摇尾乞怜,他立刻振作了起来,在舞台上打直身子,望着鸦雀无声的观众,手中的鲜血不断滴落在舞台之上,由于琴弦割出的伤口太深,而艾利克坚持演奏,激动的情绪和剧烈的动作,也加速了鲜血的涌出。

音乐听在演奏者的耳里是不同的,这是演奏者的通病。即使艾利克还站在舞台上,他已经逐渐忘记刚刚演奏的歌曲,接着开始怀疑起自己。

万一整首歌曲听起来不是他想的那样,该怎么办?

万一只有他一人感受到那首歌曲的悲剧结尾,别人都没感觉到,该怎么办?

万一他的的眼泪看起来像小孩子,像是为自己的失败而尴尬落泪,该怎么办?

然后艾利克就这样静静等着,感受观众传来的静默,他们毫不作声,情绪紧绷,仿佛那首歌在他们身上烧出的伤痕比火焰还严重,每个人紧紧抱着受伤的身躯,像握着贵重的物品一样,紧抓着伤痛,并非只有艾利克一人融入了这首歌。

接着,传来阵阵的啜泣抽咽声,落泪的叹息,大家逐渐开始低语,不再静止不动。

然后是掌声,如火焰般点燃,如闪电后的雷声般响起。

这次的演奏即使是一次失败的演奏,艾利克也无比的满足,有人真正读懂了他演奏的曲目,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史丹收集观众的意见之前,先给艾利克送来了止血药和纱布,简单处理了艾利克手上的伤势。

而艾利克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查看鲁特琴的琴弦,掌声停了之后,艾利克开始自我怀疑,这首歌能够证明他的实力吗?他要不要如同先前的参赛者,选择第二首曲目。

万一观众的反应只是因为自己的咬牙坚持,而不是因为演奏的本身,观众们会怎样看待最后六弦鲁特琴演奏的部分?

或许只有自己觉得,那首歌是完整的,艾利克开始焦躁起来,而琴弦的断面,更是让他的整个思绪都乱了。

“孩子,你很不错!”

瑞普老师的话语,如同一缕清泉,让艾利克彻底宁静了下来。

那条弦不像是磨损过度或者有瑕疵,断面看起来整齐平滑,就像是被刀子割过或剪刀剪断的一样,这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艾利克就这样默默地凝视着它一会儿,他手中的鲁特琴被动过手脚吗?不可能,它没离开过艾利克的视线。况且,艾利克演奏之前,还检查过琴弦,那是怎么造成的?

艾利克脑中反复思索这个问题,不过除了异能者他想不出更多的答案,这时艾利克注意到观众静了下来,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史丹跨上舞台,向他和瑞普老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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