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流年就是凡夫俗子,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什么妖魔,但这会儿见到那鼠精的尸体,下了个大跳,“真,真是妖怪?”
阿九撑着一口气,忽然脚下一滑,就要跌倒,流年下意识的扶住了她,“你怎么样?”他见阿九脸色越发的不好,连发髻都有些凌乱,随手将阿九那鬓间的一缕秀发挽起,看着阿九之时,眼睛里头是阿九许久没有见过的清澈。
这是她的流年神尊。
阿九突然就哭出来了,伏在流年的肩上,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大人,大人……”她只是不住的喊着,她多想告诉流年,她想了他千年,念了他千年,千年的寂寥与孤单让阿九不敢再回想。
流年猛然身子一僵,缓缓的将手放在阿九的背上,为她抚平,“别哭了……”他与阿九仿佛很熟悉,但却是那么的陌生,他见到的一直都是那样故作坚强的阿九,似乎眼睛都能够说出她的桀骜,可此刻,她就在自己的怀间,哭着。
其实阿九下凡的第一日就见到了流年,这就是宿命,可她却没有认出来,若不是流年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可能她就已经离开了蜀国,也许就再也不会知道赵三就是流年。
想到这里,阿九猛然挣脱出流年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很严肃的问道:“赵三,不是你的本命,对么?”流年神尊就算是成为了凡人,也必定是皇室中人。
流年猛然愣住,看着阿九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看着阿九身后的落叶缓缓的落在那地面之上,他犹豫了许久,终究道:“嗯,我本名赵光义,乃是宋国的晋王。”
赵光义,阿九步子不由得后退,以前的流年是不会骗她的,从来都没有谎言,就像现在,只要是阿九想问,流年便会告诉她,不管流年轮回几世,他还是流年,那个冷傲如冰的流年,只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他曾经最瞧不起的蝼蚁孽障,想到这里,阿九不由一笑,那笑容却是在赤裸裸的嘲讽着流年。
流年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很奇怪,不过女人确实是难以捉摸的,刚才还哭成那样,现在就开始带着笑容看着他,阿九忽然伸出手,从流年的腰间环佩处,取出那玉箫,笑意越深,“大人,这玉箫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流年看着阿九脸色苍白,看似是受了伤却没有一点消停的意思,看着她手中的玉箫,流年都不记得这东西自己是什么时候带着的。
似乎就在进蜀宫的那一日,孟昶是有自己的一个私库,里头什么珍奇异宝都有,不仅仅是流年开了眼界,带着的那些士兵看着更是眼花缭乱,流年正吩咐着这些东西好好贮藏起来,到时候运回汴京。
可那镶嵌着七宝璎珞的箱子里头,却突然从里头掉落出一只玉箫,莹白如玉,一看便是稀世珍宝,他下意识的拾了起来,握在手中的时候,似乎血脉相连,一刻之间,有一阵异样的光芒显现,他只觉得稀奇,就带着这玉箫,可他奇怪的是,昨晚上自己根本就没有将这玉箫带来的,这玉箫怎么凭空的就出现了呢?
阿九听着流年说着来源,便知道这东西本就是上古神物,虽然沦落凡尘,却还是有灵性的,定是知道进来的是流年,才会跟随与他。
流年低头看着阿九,阿九只是倚着他的身子,似乎脚步很不稳,流年不由问道:“是不是昨日受伤了,那些妖怪也实在太厉害了!”
昔日的流年神尊,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当年看着阿九的时候,也是轻蔑至极,仿佛世间所有生灵都是蝼蚁孽障,不值一哂,那样的傲气,却成了如今说什么妖孽厉害。
“大人,阿九恐怕一个人上不了路,不如还是跟着大人回晋阳城去,跟着大军去中原?”阿九此刻只是想要找一个借口,可以让她跟着流年,而此刻她法力全失,在这个人间,只有流年可以带给她安全感,她离不开流年的。
流年低下头,看着阿九笑靥如花的样子,似乎和前几日那冷漠的样子很不同,一下子卷不喜欢阿九这样的依赖他,可他还是点点头,“嗯,那好吧,你就跟着我,千万不要走散了。”
军营里面是不能有女眷的,可流年知道赵匡胤是要将孟昶带回汴京的,这么一来,阿九倒是可以混在那女眷当中,跟着他去汴京。
流年总是觉得不对的,阿九来历不明也就算了,而今似乎彼变化太大让他很是奇怪,但他猛然想起昨日在迷魂阵之中,心心念念的却是相识数日的阿九,****迷惑之间,是阿九的妩媚多情,他随之看了眼拉着他衣袖不曾放手的阿九,乖巧的很。
上马而行的时候,阿九是拖着流年不肯放手的,“大人,阿九受了伤,骑不了马的。”流年耐不住她那娇嗔的样子,随手将她捞上马来,“做好了。”
靠在流年的身上,阿九深呼出一口气,她知道流年此刻已经是不记得往事了,但她就是想要对他好,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时候,眼睛是发酸的。
“大人,如果前世你为了一个女子而死,而后那女子却又来寻你,你又当如何?”马蹄之声,却没有将阿九这询问声掩映,流年听到阿九这奇怪的问题,觉得阿九脑子里头都是一些常人所没有的东西。
“傻丫头,想的什么乱七八糟,若真有那样的女子,那不就是鬼了?”流年似乎是在开着玩笑和阿九说话,阿九心里却仿佛有一颗大石头无法落下,她想告诉流年,自己就是那样的女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进入晋阳城的时候,将士们见着流年带了个女子进城,一眼都没有看,更别说是阻拦了,阿九觉得奇怪,就问道:“你虽是晋王,但他们为何不盘查我呢?”
流年迟迟的不说话,但见着阿九拉扯着他的衣衫,流年才犹豫良久道:“他们恐怕……把你当作本王的战利品了。”这句话阿九是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了。
战利品?
阿九终于不作声的,大概大家都以为她是流年的抢来的女人吧,晋王的女人,哪里敢多看一眼,也得亏这样,不然若是被人看见了她这面容,必定会告诉赵匡胤的。
“本王虽不知道你为何长的和我大哥的‘宪儿’那般一样,但如若你真要跟着本王去中原,最好还是藏起来。”流年也怕阿九被别人知晓了,他还是了解赵匡胤的,对那个女人,不管如何,他都要得到的,更何况,阿九和那女子那样的相像。
阿九只是知道世间万物自有因果,那个女子虽然是凡人,可也算是和自己有缘分才是,流年这次倒是没有带着阿九去宫中,而是回了留阿九留宿的那个院子,才刚刚到了那大门口,早有人冲上前来,“三公子,皇上命你立即见驾!”
流年却下意识的看了看阿九,阿九连忙道:“你还不快去。”流年见阿九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就算是现在身子都在发虚,额上还有细汗,他怕若是自己不再阿九身边,阿九会有事,莫名的担心他从来不在意的女子,这是第一次。
吩咐着人好好照顾着阿九,流年连忙上马往宫里赶,阿九硬撑着身子回到了房间,一个人在那屋子里,觉得胸口疼痛难受,妖灵似乎有一刻震动,一点法力也施展不出来,如今能保住人形就已经不错了,她盘腿在那床榻之上,闭着眼,乌发散落之时在这朝阳之下渐渐的开始染白,那颗散发着幽蓝色的妖灵忽然从她的口中而出,在她的眼前浮动着。阿九蹙着眉,似乎在受着彻骨的痛楚,那妖灵渐渐在她的胸前流转,融为一体的时候,阿九浑身散发着那光芒,阿九恢复了往日的面目,脸色却苍白的很。
随之倚着冰冷的强逼,体力不支,早前为了救流年,将他体内的妖毒驱除,阿九就元气大伤了,而今调养了一会儿,倒是觉得好了一些,只是不想再动。
流年虽然担心阿九的身体,但还是紧赶慢赶的去见赵匡胤了,赵匡胤和花蕊夫人相谈一夜,只觉得彼此是知己,便想着将她和孟昶都带到汴京去,宋军在晋阳城已经停留了几日,该是班师回朝的日子了,他早早的就宣召流年前来,可流年却因为阿九这么一耽误,已经是日山三竿才入了宫。
看到气喘吁吁赶来的流年,赵匡胤自然是要多问两句的,“你这是出城了?”赵匡胤观察事物一向心细如尘,一眼就看到流年那绣着祥云的靴子边上有郊外的淤泥。
流年也没有隐瞒,“嗯,清晨之时出去看了看,这才回来晚了。”赵匡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家弟弟似乎心不在焉的,似乎与往日里那么不同,好像在牵挂着些什么,可他也不好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