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艳阳高照之间,赵三缓缓的落在那槐树之下,看着整个玉佛寺又恢复了静谧,只是偶尔还有巡查的侍卫,赵三回过头来,看着阿九,小声的问道:“我要去做我的事情了,你请便吧。”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看着手腕之上的琉璃珠,也想着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试一试的,转眼之间,就往那孟昶所住的禅房而去,孟昶那厢房外头是重兵把守,阿九隐去身形,往里头而去,看着孟昶熟睡的模样,幻出身形,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在那禅房之上,瓦片轻轻的被揭起,正有一个蒙面之人往里头张望,看着阿九那白衫为摇,手中的琉璃珠还是那样的好看,青色之间似乎还有一股血色,眼见着阿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那戴着琉璃珠的手在孟昶的胸前徘徊,却没有任何别的异样。
阿九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失落,但失望之间却是那副本以为的样子,正想着离开,就听到外面有响动,阿九下意识的往那山水花鸟的屏风后躲去。
推门进来的正是一身素净衣衫的花蕊夫人,只是那眉间还描了那芙蓉花钿,似乎是看了床上的孟昶一眼,看着他睡着了,才缓缓的退了出来,去旁边的厢房安歇了。
那屋顶之上的人也连忙离开,在那满山芙蓉花的地方,手中的一股青烟往那空中而抛,一只雪白的信鸽便张着那个徘徊,男子缓缓的将怀中那写着,“蜀宫盗宝”的纸条放置在那白鸽之上,看着那白鸽越飞越远,忽然放下心来。
阿九知道这孟昶并不是流年,料想不错之间还是有些许失望的,也没有管什么赵三,就在那晋阳城中徘徊,坐在那馄饨摊前,看着一碗混沌发着呆。
“就是她!”忽然不远处似乎嘈杂的很,阿九放眼看去,正是昨晚上那天香楼的老鸨,带着十来个壮年男子,“就是这个女子,有邪术,还不快点把她抓起来!”
阿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终究不好使出法术,将钱财放在那馄饨摊上,提起裙摆就往前头那繁闹的街市而去,那后头一行人穷追不舍的,无非是因为阿九昨晚上对他们的戏耍。
阿九慌不择路,在那黄昏时分,径直的冲到了那回宫的皇驾之前,阿九眼珠子一转,连忙跪在那銮驾之下,“夫人救我!”
阿九这么一跪,立刻就有侍卫前来将她轰走,銮驾上的花蕊夫人,正好能够见到那街头拐角处,那带着一群人的老鸨,低头看着阿九,吩咐着侍卫道:“还不快将这姑娘扶起来。”
那老鸨见势不好,赶忙就往别的地方逃窜,花蕊夫人也不拦,而是款款而道:“你这好好的姑娘家,怎么惹上那样的泼辣货?”
阿九猛然看向花蕊夫人,想来她似乎是知道那个人就是天香楼的老鸨,孟昶前头的皇驾也停了,孟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吩咐着人快些出发。
“姑娘,可别再让他们抓到你了,快!”花蕊夫人见那老鸨还在那拐角处张望,连忙伸出手,要将阿九带上銮驾,“你若不介意,先随我进宫。”
阿九没有想到这蜀国宠冠后宫的费贵妃会这么的和善,言行举止都如一个平常之人一样,阿九也不犹豫,想着如今这境遇,还是跟着花蕊夫人先去蜀宫里头。
阿九刚刚上了銮驾,花蕊夫人便道:“那天香楼后头可是有朝廷的热你,你恐怕是外地的吧,一定是被拐骗进去的?”她说起话来一点架子也没有,平视着阿九一点没有居高临下。
这样的贵妃,阿九倒还真是没有见过,不免好奇,但阿九说起谎来还是有着狐狸的狡黠,低着头,小声道:“小女子阿九,乃是来晋阳城寻亲的,可却被人卖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今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阿九这么说,花蕊夫人就越发的怜惜她,知道她身世孤苦,见她不过是比自己小几岁的样子,又听到她是从那天香楼里那吃人的地方逃出来的,越发的觉得自己和阿九是同病相怜的。
花蕊夫人极为得宠,谁也不会针对她从民间带来的小姑娘,她随侍在芙蓉宫内,看着那后殿的芙蓉花,知道花蕊夫人是格外喜欢这些。
她往日在女娲神殿也总是照看那些竹林,亦或是那陌上之处不知名的小花,也自然会明白如何才能照顾好这些芙蓉花,忽然听到内殿不知什么声响,阿九连忙往里头而去,正听到孟昶那暴怒的声音,“我蜀宫之中居然出了宋贼!他宋人欺人太甚!”
宋贼?阿九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赵三,但转念想想他虽然是宋人,也不会来这蜀宫内院做贼,顶多就算个采花贼罢了,“那可曾丢了什么东西?”是花蕊夫人轻轻的询问声。
“朕的书房都翻得乱七八糟,怎么知道他们拿了什么去了,可这珍奇异宝却还真是没有少,你说是不是奇了怪了?”孟昶奇怪的,正是阿九奇怪的,宋人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有找到吧,可蜀宫之中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打草惊蛇。
若阿九没有料错,宋军迟早是会来攻打晋阳城的,此刻宋人如此的行动频繁,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是谁在偷听!给朕滚出来!”忽然孟昶对着阿九这方向喊着,阿九也没有多少隐瞒,径直的走了出去,跪在孟昶的脚下,“皇帝恕罪!”
“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花蕊夫人连忙打着圆场,招着手让阿九赶快离开,阿九连忙退回后殿,但对这个宋贼却是越发的好奇,就算不是赵三,也必定和赵三是有关联的。
阿九忽然想起那日在槐树之上,赵三莫名其妙的来了那么一句,“我可不光是为了美人儿……”
那日夜里,孟昶没有在花蕊夫人这里安歇,而是与什么军国大臣在商讨抵御宋国之事,这在花蕊夫人眼中可是破天荒地的头一遭,但一想想就知道,若不是宋军咄咄逼人,孟昶怎么会舍了温柔乡呢。
在那雕花的屏风之后,正好能见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阿九,失神之间居然连花蕊夫人唤她都不知道,“啊,夫人你叫我?”阿九忙不迭的走上前去。
花蕊夫人难得见她这等模样,似乎是失了魂魄一般,自然是要细细来问:“你今日是怎么了?”
阿九抬头看去,花蕊夫人穿着一件单一,乌发披肩,不施粉黛的样子格外的好看,那眉间的花钿还是分外夺目,“我……我在想宋贼。”阿九也没有想过对着花蕊夫人说谎的。
“宋贼?”花蕊夫人显然没有想到阿九这女儿家家的问起男人的事情了,她连忙捂嘴偷笑,道:“难不成那宋贼里头有你的情郎?”
这“情郎”二字却让阿九下意识的想到了赵三,那浪荡的样子在脑海中只是一瞬间,阿九却突然打了个寒颤,花蕊夫人见她这个样子,越发的奇怪,“你早前只是说你是来寻亲的,却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这问题太过棘手,阿九除了说谎又能怎么样呢,“嗯,是南唐人。”阿九初初来凡间,只听过一个南唐,却不知道南唐离西蜀可谓是千里之遥,她这话任谁听来都是让人震惊的。
阿九也发现花蕊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夫人一直在深宫之中,怎么也知道天香楼呢?”这事情却是奇怪,阿九本来是不想问的,但看着花蕊夫人待人和善,想必问问也不打紧。
怎么阿九这么一问出口,花蕊夫人仿佛是陷入了沉思,一直都没有回答,知道那烛光颤动了许多下,她才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阿九摇摇头,完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花蕊夫人这才一笑,有着自嘲道:“这我倒是忘了,你不是蜀国人。”
花蕊夫人仿佛是想到很多自己并不想要想到的事情,只是径直道:“我花蕊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也不过是个歌舞坊的舞姬而已……”
阿九显然被花蕊夫人这话给惊异到了,花蕊夫人本也是出身穷苦人家,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人买到晋阳城里头的歌舞坊,若不是被孟昶看中,可能这一辈子都只可能是个舞姬,或许在成年之后嫁给大户人家做外室,终究不是享受这荣华富贵的贵妃娘娘。
也怪不得她连天香楼那种地方都知道,看着阿九的时候眼中格外的怜惜,就仿佛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若不是有孟昶自己可能只会永不翻身。
孟昶对花蕊夫人是有大恩的……
花蕊夫人说着说着居然有些泪落,那温热的液体温软而决绝的落在阿九的手上,格外的滚烫,她忽然找不着什么词语来安慰这个女子,但大抵都是些红颜薄命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