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便是因为明白如今的吴王夫差,对这伍子胥独掌兵权已经有所不满,这一句话,其实是帮这夫差说出口。
“够了!”夫差大声呵斥,让流年不再多言,“勾践先发配先王陵墓,暂留他性命!”
伍子胥知道夫差脾气倔强,知道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夫差都不会再改变主意了,便只有不再作声,流年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对夫差并没有猜错,自负狂妄。
流年便躬身道;“吴王陛下,我越国为表达对吴国的忠心,特才国中选了五十名女子,送给吴王陛下为婢。”
夫差早闻越国自古便出美女,但看流年之时,高傲的很,他怎么会不知道“美人计”,但他是天赐的君王,不会相信一个国家能够亡在一个女子手上,他是明君,可不是那昏君。
“大王,越国送女,居心不良呀!”伍子胥又要阻止,他身后一人站了出来,满脸的不屑道:“伍相国太过担忧了,大王贤明仁德,怎会被美色所惑不呢!”说话的正是和伍子胥素来不和的吴国太宰伯骸
夫差只觉得,越国送来女子,心思确实是不单纯,但他还是笑了笑,“那就让这些女子上殿,若是诸位爱卿喜欢,随便领一个便是。”夫差随意的很,仿佛是施舍珠宝一般。
越国的那些女子早已在外面守候了许久,那烈日照射之下,她们更是难以忍耐,忽然听到殿中宣召她们进去,连忙随着引路的婢子,一个一个的往里头走。
夫差坐在那正位之上,看着阳光照射之下,那些女子一个个的走进来,他随意的很,倒是下头那些吴国大臣们,早就听说越国的女子美若天仙,更是听到夫差说,可以随意的送给他们,越发的睁大了眼睛。
五十个女子,分立两侧,站在两边也是一种风景线,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个个都是年华最好的时刻,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漂亮,只是其中一个女子,愁眉不展见却有着绝世的风情,夫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起昨日女娲庙匆匆一睹,果真是个绝代佳人,他眼光却戏谑的很。
走上石阶的时候,随意的打量着那些女子,就像是在看货物一样,那般的轻蔑,夫差见着那些大臣,看着那些女子,眼睛都发直了,不由得脸色不善。
“范蠡,你这一招可真是好,你看看,寡人这满朝文武,都中了你这美人计了。”夫差眼光随意的一瞥,那些失了分寸的大臣们连忙低下头去,都不再看那些越女。
流年却不语,看到那人群之中,施夷光正站在那里,眼光对上施夷光的时候,施夷光正看着他,那眼神之中,夹杂着什么东西。
夫差本就一向谨慎,他又怎么看不出流年的逆光有些漂浮不定,顺着流年的眼神看去,正是刚才自己注意的女子,那蹙眉的风情都能让男子折腰。
“这些女子,寡人一个也不要。”夫差一开口,伍子胥舒出了一口气,连忙就要吩咐着金殿上的侍卫将这些越女都赶出去,越女们都要出去的时候,那人群中一个女子突然跑了出来,直直的跪在了夫差的眼前。
“小女子不愿走!”夫差抬眼看去,走了过去,伸出手,缓缓的将施夷光的下巴托起,见她绝世容颜,眼中虽有惊艳,但还是那不屑的模样,“为何不愿走,莫不是非留在吴国祸乱寡人的宫闱。”
施夷光抬起头之时,连眼光都抬的正好,对上夫差眼睛时候,没有一点的恐怖与害怕,“若是吴王陛下英明,又怎么会怕区区小女子呢?小女子家住越国,一夕之间,却被战火纷乱打乱,小女子,已经没有家了!”
“没有家么……”夫差似乎在玩弄着这个字眼,战火纷飞,确实是让百姓们无家可归,“真是个可怜儿。”夫差的声音拉的很长,似乎有些不置信,却对施夷光怜惜的很,“你叫什么名字?”
施夷光还是那副样子,眼角的余光能够看到夫差身后的流年,流年让她留下的,他说那是一种修行,在红尘之中历练,施夷光不知道什么是历练,什么是情劫,但下意识的想要相信流年,留下来也是对越国的一种牺牲。
尽管……施夷光的眼神告诉夫差她很想回家,夫差只觉得奇怪的很,这个小女子思乡的很,却要留下来,莫不是,当真是越国派来的细作,可她确实是那么的不同。
“小女子,西施。”施夷光回答夫差话的时候,声音是越国独有的依侬之声。
“好一群无家可归的女子,好,寡人就收留你们。”夫差答应起来倒是爽快得很,松开触摸着施夷光的手,“来人,将这些越女带到王后跟前,派发宫室。”
伍子胥知道自己进言也是无用,看夫差这样子,根本就没有将这些貌美的女子在看眼里,转身看着流年,“范大夫,却不知想在我吴国谋个什么差事?”
夫差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他欣赏流年的才智,不忍心将这天下第一谋士糟蹋了,岂料流年恭敬的回了一句,“范蠡乃是越国大夫,如今越王受难,在下自然得跟着主上才是。”
夫差知道这人要是忠心起来,都是愚忠,但他也没有强逼流年的意思,他想着自己是明君,总有一天会让流年俯首称臣,但又担心流年随着勾践一同守墓,会帮着勾践出谋划策,便道:“寡人宫中马厩正缺人,你就先去哪儿吧,等勾践守墓七七四十九天,便让他来陪你,如何?”
夫差是商量的语气,却是板上钉钉,绝不能让流年有一点的否定,他是吴王,自然如此!
所有的越女,都随着一个穿着十分体面的侍女而走,那侍女边走便不忘告诫她们吴宫的规矩,那侍女眼中尽是轻视之意,一句句的宫规好像是专门针对她们这些“亡国之婢”,施夷光隐隐看见郑旦那双紧握的双拳头,还好,她知道忍耐,低着头缓步的跟随前面的人,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不知穿过了几个花园,路过了几座大殿,终于在一所别院前停下,那领头的女子大喊一声,“越女听令,今日再次安歇,待王后召见!”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了声,“诺。”
那女子快步便离开了,这别院甚是空旷,也尤为幽静,房间倒有许多,五十人居住绰绰有余,安顿好后,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呼喊,“大王有令!”
施夷光听到,连忙穿戴整齐与众人一同走入正室,站在后头跪了下来,那传令官还是刚才那么说话尤不客气的女子,这时的她,更是换上了鲜亮的衣衫,看起来更加的庄重。
一个年岁不过二十的小女孩倒是严肃了起来,“明日午膳过后,众越女前往侧花园倚水亭。”那女子手中并无丝帛,说明这不过是吴王口令,不仅吴宫众人轻慢于越人,便是连吴王都是如此。
“谢吴王厚恩!”令过之后,越女们竟然都是一片喜悦,越国本就困苦,如今亡了国,许多粮草全都被征入吴国,越国饥荒严重,在吴国为婢,好歹能混口饭吃,这其实已经与两国争端毫无干系了。
施夷光瞧了许久,黯然离去,她不明白流年让她留下来做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能为越国做点什么,只是莫名的,想要留下来,看着那夫差,有种熟悉至极的感觉。
月落无声之处,施夷光踏月而去,站在那湖畔,想着还在苎萝村浣纱之时的样子,觉得造化弄人,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眸一看,却见到那一袭白衫的流年,一尘不染的模样。
施夷光不免发笑道:“范大夫不是在吴王夫差的马厩做事么?怎么……”她想说流年一个奴隶,怎么这么洒脱,还在这吴宫中乱走。
流年一笑,不以为意,将玉箫勾起,还是那翩翩公子的样子,“因为……我不是人呀。”
施夷光猛然看向他,他却站在湖边上,玉箫划过,几条红鲤鱼从那湖中跳出,绕过他的臂弯,这实在邪门的很,就连施夷光都退后了几步,“你,你……”
流年看出施夷光害怕的感觉,他也不在意,“我说话从未有过诳语,我说我是修行之人,便不是红尘中人,只是你不信罢了,越国气数已尽,我只是在做最后的努力,想要扭转乾坤。”
施夷光知道流年是有些神通的,但那样子却不像是山间妖灵,果然是那天上坠落的神仙,他帮越国,也只是在凡尘历练,她却问道:“这世间,真的有神鬼妖魔吗?”
施夷光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是碰上了流年,所以觉得很是奇怪,流年听到她的问话,仰起头看,看着天,月色轻柔的洒在他的身上。
流年呆呆的看了很久,似乎能看见那只还在女娲神殿胡闹的小狐狸,阿九,它似乎就叫这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