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顺风是以追骑之蹄声被风送来,我们远远便可听到,而追骑却听不到前面的蹄声人语。我打马更急,海兰说:“说真格的,咱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又何必逃得如此辛苦。”我说:“我也不是打不过你,为何不与你厮打?”海兰娇嗔说:“嗯……人家问你真的,你却说笑。”我叹气说:“我何尝不是真的,须知你纵是功夫较人强上十倍,这架还是打不得的。”海兰问为何不能打?我说:“本是你无理取闹,若再打将起来,岂非令江湖朋友耻笑,何况那张松与房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你若真是与他们结下不解之仇,日后只怕连你爹爹都要跟着受累。”
海兰嫣然一笑说:“如此说来,你还是为着我的。”我苦笑着说:“救命之恩,怎敢不报。”海兰叹了口气,索性整个身子都偎入我怀里轻声说:“逃就逃吧,无论逃到何时,都由得你。”一行人第二日午刻才算将追骑完全摆脱,风雪依旧,海兰已连声叹气说道:“受不了,受不了,再不寻家干净客栈歇歇,当真要命了。”我说:“此地只怕还歇不住,追骑很快赶来。”海兰直着嗓子叫道:“追骑赶来?此刻我还管追骑赶来,就是有人追上来,把我杀了,割了,宰了,我也得先好生睡一觉。”我皱眉喃喃说:“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海兰问:“你说什么?”我叹了口气说是该好生歇歇了。海红已经醒来做了个鬼脸笑着说:“他不是说的这个,他说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千……”语声突然顿住,眼睛直瞪着道路前方,再也不会转动。
已经在城里了房屋市街都在眼前,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前方,突然婉蜒转过一道长蛇般的行列。数十条身着粗布衣衫敞了衣襟的精壮汉子抬着十七八口棺材笔直走了过来。大汉们满身俱是煤灰泥垢,所抬的棺材全都是崭新的甚至连油漆都未涂上,显然是匆忙中做好的,看来竟仿佛是这城中,新丧之人太多,多的连棺材都来不及做了。道路两旁行人,早已顿住脚步,却无一人对这奇异的出丧行列瞧上一眼,有的低垂目光,有的回转头去,还有的竟躲入道旁的店家,似乎只要对这棺材瞧上一眼,便要惹来可怖的灾祸。海红瞧得又是惊奇,又是诧异,连眼珠子都已瞧得不会动了,过了半晌才叹口气说好多棺材!海兰说的确不少!海红说:“什么不少,简直太多了,这么多棺材同时出丧,我一辈子也未见过,嘿嘿,只怕你也未见过吧。”海兰皱眉说:“如此多人,同时暴卒,端的少见得很,瞧别人躲之不及的模样,这里莫非有瘟疫不成。”海红说:“如是瘟疫死的,尸首早已被烧光了。海兰说:“如非瘟疫,就该是江湖仇杀,才会死这么多人,但护送棺材的人,却又没有一个像是江湖豪杰的模样。”海红说所以这才是怪事呀。
花母妖早已过来,她面上虽仍戴着面具,但别人只当顽童嬉戏,没有引人注目。海兰转首问她:“你可瞧得出这是怎么回事?”花母妖说:“不管怎样,这城中肯定出了大问题,咱们不如躲开是非……”她还未说出要走的话来。海兰却已瞪起眼睛说是非之地又如何?花母妖低头说没有什么;轻轻叹口气喃哺说:“是非之地,又来了两个专惹是非的脚色……唉,只怕又有热闹瞧了。”
海兰只当没有听见,只要我不说话,她就安心得很,待棺材一走过,她立刻纵上了长街。只见街上一片寂然,人人俱是闭紧嘴巴,垂首急行,方才的行列虽是那般奇异,此刻满街上却连个悄悄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显然又是大出常情之事。海兰只当没有瞧见,寻了个客栈,下马打尖。那客栈规模甚大,想必是这城中最大的一家。此刻客栈冷冷清清,连前面的饭庄都寂无一人,已来到行商客旅,都似乎已走得干干净净,还没有来的,也似乎远远就绕道而行,这城此刻竟似已变成了个“灾难之城”。傍晚时海兰方自一觉醒来,她虽然睡了个下午,却并未睡得十分安稳,睡梦之中,她仿佛听到外面长街之上,有马蹄奔腾往来不绝。
此刻她一睡醒,别人可也睡不成了,匆匆梳洗过,她便直到隔避一间屋外,在窗外轻轻唤说:“海红,老弟………”第二声还未唤出口来,窗子就已被推开,海红穿了一件火红短袄,站在临窗一张床上,笑着说:“我算准你也该起来了。”海兰悄声问:“他呢?”海红皱了皱鼻子说:“你睡得舒服,我可苦了,简直眼睛都不敢合上,一直盯着他,他怎么走得了,你瞧,还睡得跟猪似的哩。”海兰说不准骂人;眼珠子一转,只见对面床上,棉被高堆,以为我还在睡觉。海兰轻笑着说:“不让他睡了,叫醒他。”海红大笑着说好;凌空一个筋斗,翻到对面那张床上大声说:“起来起来,大小姐醒来了,你还睡得着么?”他们奇怪我睡得这么死,推我动也不动。海红喃喃说:“他不是牛,简直有些像猪了……”一拉棉被,棉被中赫然还是床棉被,那有我的影子?
海兰惊呼一声越窗而入将棉被都翻到地上枕头也甩了,顿足说:“别说人家是猪,你才是猪哩,你说没有合上眼睛,他难道变个苍蝇飞了不成?……来人呀,快来人呀……”花母妖,黑衣大汉们都匆匆赶了过来,海兰说:“他……他又走了……”一句话未说完,眼圈已红了。海红被海兰骂得厥起了小嘴,喃喃地说:“不害臊,这么大的人,动不动就要流眼泪,哼,这……”海兰跳了起来,大叫说:“你说什么?”海红说:“我说……我说走了又有什么了不得,最多将他追回来就是。”海兰说:“快,快去追,追不回来,瞧我不要你的小命……你们都快去追呀,瞪着眼发啥呆?”
海兰大小姐难过地说:“只怕……只怕这次再也追不着了。”突然伏在床上,哭了起来。海红叹了口气说:“追吧……”突见窗外人影一闪,我竟飘飘地走了进来。海红又惊又喜,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我,大声说:“好呀,你是什么时候走的,害得我挨骂。”我笑着说:“你在梦里大骂独孤獒时,我走的……”海兰大小姐飞奔过来一把抓住我高兴得跳了起来。
海红见饭堂中的客人俱都对海兰评头论足,气得瞪起眼睛说:“大小姐,你瞧这些小子胡说八说,可要我替你揍他们一顿出气。”海兰说:“出什么气?”海红奇怪说:“人家说你,你不气么?”海兰嫣然笑着说:“你姐姐生得好看,人家才会这样。你姐姐若是个丑八怪,你请人家来说,人家还不说哩,这些人总算还知道美丑,不像……”瞟了我一眼,“不像有些人睁眼瞎子,连别人生得好看不好看都不知道。”我只当没听见。
我是谁我都搞不清楚,我那有心思管你们的事情,但是我不讨厌海兰她们的。海兰咬了咬牙,在桌底下狠狠踩了我一脚。我不加理会。海红摇着头,叹气说:“大小姐可真有些奇怪,该生气的你不生气,不该生气的你却偏偏生气了。”海兰说:“小王八蛋,你管得着么?”海红笑着说:“好好,我怕你,你心里有气,可莫出在我身上。”只听众人说得越来越起劲,笑声也越来越响,目光更是不住往这边飘了过来。
海红皱了皱眉,突然跑出去将那八条大汉都带了进来,门神般站在海兰身后,八人面色铁青满带煞气,眼睛四下一瞪说话的果然少了。这时满堂群豪十人中有九人都在望着门口,只见一对夫妻,男的雪耀阳,女的柳氏牵着可爱的女儿婷婷,大步走入。夫妻相貌严肃杀气很重,女儿婷婷天真活泼,美丽可爱,圆圆的小脸,生着圆圆的大眼睛,很有兴趣看着周围情形,瞧见了海红,突然做了个鬼脸,伸了伸舌头,嘻嘻直笑。海红皱眉说这小鬼好调皮。海兰笑着说:“你这小鬼也未见得比人家好多少。”满堂群豪却在瞧着这夫妻两人,夫妻却连眼角也未瞧别人一眼,只是逗着他们的女儿,问她要吃什么,要喝什么?似是天下只有他们这小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海兰笑着说:“有趣有趣,怪人越来越多了,想不到城里竟是如此热闹。”我说:“你可知道这些群豪都是谁么?”海兰说:“他们可知我是谁么?我叹气说道:“小姐,这些人只怕名气比你要大上十倍。”海兰笑着说:“当今江湖七大高手也不过如此,他们又算得什么?”我说:“你可知道江湖中藏龙卧虎,纵是人才凋零如此刻,但隐迹风尘的奇人还不知有多少,那七大高手只不过是风云际会,时机凑巧,才造成他们的名声而已,又怎见江湖中便没有人强过他们。”海兰笑着说:“好,我说不过你。”无数笑声大叫声由门外传了进来,笑声震人耳鼓,听来似是有几十人在同时大笑一般,群豪又被惊动,齐地侧目望去。海兰、海红、花母妖也聚精会神向门外看去。
这时跑堂过来对我轻轻挑了下眉毛示意我跟他走,到偏僻角落一个很普通的人走过来俯在我耳边低声说话,“太阳黑子、地磁剧变导致阴山很多事情出人意料,这世界不全是真的,海兰是你最心爱的姑娘已经失踪了,现在的海兰大小姐只是错乱时空产生的精灵,时空稳定后就会消失的。你是大唐皇家雇佣刺客定安,还有不少刺客也在阴山这里;先找到日本倭寇奸贼都统统除掉。”那人和跑堂离开走了,我回来后看了下海兰、海红、花母妖还在聚精会神看着闹哄哄的门外进来很多人。
有些伤心随后心情平静下来了。至少海兰现在在我的身边,我没有必要去管她是不是精灵,什么时候会消失。总比渺无音讯的好吧。我看着海兰心里感动,老天爷对我不坏,海兰失踪了,当我陷入错乱环境海兰还化身精灵来陪我。虽然环境稳定后海兰会消失,我还是感激命运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