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影又笑了:“错误的安全意识型态将欺瞒我们的心智,倒不如解禁开放驾驶人全方位视野不更好吗?那才是真正的安全系统,新国家安全系统!因此……”说到此处,她突然压低声音:“小心特务!”
我看着她的敏锐双眼,同时回想雷兰妮信中“关于杀手和特务将对决”的诡异话语。
“各行各业里埋伏的特务……”她又低声加上一句。
“广告词可真有意思啊!原来背后尽是学问……”丝毫不见任何恐惧的万人迷,以女侠的风采忍不住连连惊叹我和张红影两人的联想力。
而张红影则持续盯视我,彷佛她的眼睛里有说不完的秘密要继续透露出来:“广告,娱乐新闻,这些背后都在不断向我们传递着一种讯息……”她在床上挪挪躺久了的身子,一边喃喃自语。
我看着张红影的眼睛,脑袋开始忍不住盘查起近来出现的各式广告影像或流行词汇。
“我想到了,也许流行服饰开始大量揉入民族神秘风味,也算是一种讯息。代表神秘,必将席卷市场!”关心服饰的万人迷立即又补充道。
张红影点点头,继续说:“革命份子的广告人进入沈思冥想时,无意间得知了潮流背后的重要讯息,因此以创意文案表达了出来,使其他领域的革命份子藉此得知宇宙流传的革命秘语。”张红影说完眯了眯她充满神秘气息的大眼睛,好像正从高处观赏到什么正播放精彩片段的大荧光幕般。
“那么……”我不禁想起前阵子在街上惹得我忍不住想包尿布以及走路姿势突然变成婴儿的那个电视墙上的广告:“有个广告是……妙儿舒妙儿酷,这又代表什么宇宙重要讯息呢?”我试探性地问张红影,心想也许她会从高处荧光幕上看到什么精确的答案,好解答我这阵子以来尿床及渴望包尿布的怪病困惑。
张红影眼睛眯了眯,语气柔柔地说道:“这讯息……代表小孩子要诞生了!”
“小孩子诞生?”我问,不知该如何理解这句话,难道我的尿床及渴望包尿布的症状是代表我怀孕了?是新世纪千禧年新的害喜症状吗?太诡异了吧!
“是小孩子要诞生了!”张红影仍然继续说:“从母亲的身体里头诞生。”
呀,果然是怀孕!我没猜错!
可是不对啊!怎么可能?我是接到雷兰妮的E-MAIL才变成这样的,而且我月经正常,不可能有怀孕迹象。于是我问:“确定是小孩子诞生吗?”
张红影点点头,双眼闪得晶亮非凡。
“红影,说真的,我听不懂耶!”我突然感到有点沮丧。
“咦?我听到了!我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了!还有摇篮,软泥土堆成的摇篮……”这时急救黑突然兴奋地说出这一句话。
我惊异地望着他。
“是小孩子的声音,要新生了!”急救黑又加上一句,他看起来非常高兴。
“我也闻到小孩子的乳香味了!还有软泥土的香味,还有树,蔬菜,及水果,啊,好香好香哪……”万人迷也跳叫起来,一百五十四公分跳得变成一百八十公分高了。
“我实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感到越来越沮丧,尿床已够烦了,现在还跑出一个“生小孩”,多奇怪哪!
“疯医师,我跟你会一起生小孩。”急救黑突然又丢下这一句。
这……未免太令我感到难为情了。我跟急救黑会一起生小孩?我赶忙环顾大家,尴尬地笑笑。
“我也会跟你一起生小孩!”张红影现在也突然加进来。
什么?连张红影也要跟我一起生小孩?
“那万人迷也会跟我生小孩吗?”于是我忍不住按照他们的逻辑推衍下去。
不料张红影竟真的点点头,还笑着说:“所以特定的革命份子都会一起努力把孩子生出来!”
我又快全身没力了:“原来所谓革命份子的使命不是搞革命,而是生孩子啊?这些革命份子大部分都散布在代理孕母跟保母的行业中吗?”
张红影摇摇头:“不!是革命,也是生孩子!”
我实在搞不懂,生孩子和革命有什么关联性?
“革命份子开始杀人了!他们杀了自己,也杀了别人,然后……”张红影突然又歇斯底里大声嚷嚷:“杀手聚集,革命事业扬帆而起,创纪录杀人!杀人而后自杀,自杀而后杀人,死而后复生,大家撑起一把大红伞,伞上有五人,三支雨伞标,保障五百万,一同生出好些个小孩子!杀人,杀人,杀手杀人,疯狂杀人……”张红影连珠炮地不断怪言怪语。
“疯狂杀人?好可怕!你不是说是不流血的光荣革命吗?”我赶快又安抚一下张红影的激动然后继而追问:“或者……喔,我知道了!他们是不是用拥抱来杀人?”。
张红影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回答道:“光荣革命不流血!只流,口水。”
“口水?你在开玩笑吗?”我又诧异。
“不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张红影急急辩驳:“像小孩子一样流口水。”
“用流口水来革命?”我问。
“是呀,”张红影又是点点头,然后眨眨一只眼说:“还有,奶水。”
“奶水?”我叫。
张红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然后又突然拿起胸前无形单眼相机,再眯起眼睛,摇头晃脑稀奇古怪地哼唱起来:“流口水,挤奶水,只雨水,大洪水,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小皮球,香蕉油,天天想你没理由,封锁革命不成功,嫦娥奔月好彩头;三乘三,五乘五,七乘七,九乘九,九九乘法有内容,明年三月二十九,春满大地绿——油——油!”
我惊异地望着她,觉得她口中哼唱这些奇怪口诀,跟雷兰妮信中的古怪童谣调调未免太过相似了:“英国大老鹰,苏俄鼻子咚咚丁,海,海,海龙王,王,王,王八蛋,蛋,蛋,荡秋千,牵,牵,牵孩子……喔我忘了,是牵孩子还是牵牛花?”我在脑袋里反覆咀嚼着张红影的话语和雷兰妮的E-MAIL内容,感到自己彷佛置身一个奇怪的时空,又有革命,又有生孩子,还有大洪水与绿油油的大地……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我听到了,听到了……”一旁的急救黑突然嚷嚷起来。
“你听到什么啊?”万人迷比我抢先问。
“记忆的音声!”这时急救黑突然拿起他的听诊器在空中不断比划,一边嘴里溜出一段耳熟能详的民歌旋律:“天上来的水,它绵延几千里……”
“这是李建复和黄大城时代的民歌,急救黑,你怎会这个时候听到这旋律呢?”我连忙询问。
“我想是跟红影刚才所说的流口水,挤奶水,只雨水,大洪水等等有关吧!也许是……天上有水下来了?绿色大地将得到灌溉。”万人迷说。
“红影,你告诉我实情,”我听了急救黑的话之后,倏地两手伸出去抓住张红影的肩膀:“你是不是认得雷兰妮?”
“什么雷兰妮?”张红影却两眼眨巴眨巴地望着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侧头仔细端详张红影的表情变化。
张红影摇摇头。
我不放弃继续询问的机会:“那你为什么会哼出那种调调的童谣口诀?我知道口水是指话语,奶水是指女性,大洪水是指趋势,祈雨水是指天上来的水,对不对?”
张红影听了说:“我也还不清楚,但就是刚才一瞬间看到了一些异象,有一个人吃饭流出口水,一只乳牛被挤了牛奶,有人在举行仪式祈祷雨水,后来一阵大洪水冲刷下来,满地就开满了红似火的野花朵了。”
我楞着,觉得张红影看到的影像怎么跟我所猜测的有段距离?乳牛跟吃饭流口水?或者她看到的影像多半以象征形式出现?在心理学上,象征式的影像背后多半有意义……我赶紧在脑袋记忆中搜罗关于象征与文明之类的学理。
“象征……”唉呀,我跳起来,又抓住张红影的肩膀猛问:“红影,你刚才说创纪录杀人,以及散发水果味道的革命份子什么的,这实在太巧合了!雷兰妮的信告诉我说,一九九九年即将迈向千禧年的中秋节前后,会有一群杀手,悄悄从原先隐匿多年的平凡身份里现出原形,他们穿着黑衣,夜里作着惯常被大人忽视的儿童式古怪恶梦,并且会在午夜十二点时突然缩小年龄,露出婴孩似的身体动作,包着尿布,玩着话筒,噘起小嘴,唱起童谣,带着长满眼睛的火灯,吃着多汁的野果,然后互相寻觅相认。这信的内容,跟你刚才所说的,还有我们近来发生的许多事件实在有许多吻合之处。否则,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吃着多汁的野果?什么又是唱起童谣?难道不是散发水果味道的革命份子的意思吗?红影,你告诉我,是不是杀手就是革命份子?是不是?”我连珠炮地把脑袋里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雷兰妮信件内容一骨露全掏出来,我实在很想搞清楚最近一连串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红影张着大眼望我,缓缓启口道:“疯医师,有杀手,也有特务;有孩子诞生的喜悦,也有心战阴谋的威胁。露露的失忆,不是个偶然。”
“你是说……”
“那是有原因的。”张红影笃定地说道。
“她是故意失忆吗?”我连忙追问。
张红影没有回答我。
“露露到底是谁?”我急着问。
“她就住我对面病房,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张红影突然提出这个建议。
我想起这几天,张红影和露露俩人就象是实验室里的对照组,露露的睡相总是呈大字形完完全全放松,而张红影的睡相则是直直地躺在床的边沿,远远望去好像是睡在床上边边的一条平衡木上似的,可以看出她连睡眠也充满警戒。
“为什么?我不懂。”我忍不住问张红影。
“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求诊那天,我看到你抽屉里有几张照片?”张红影提示地。
我点点头。
“那些照片会一起放在同一张抽屉里,并非意外。”张红影一双大眼睛又露出精明干练的神采了。
“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我追问。
张红影却摇摇头,半晌,回答道:“那要看露露自己愿不愿意让你知道。”
我越来越迷惑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看看张红影,再转头看看急救黑,又转头看看万人迷,顷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们抛远了。
“疯医师,我不是说过,咱们都是有水果味的革命份子吗?”万人迷说话了,优美鼻形的鼻子灵巧地吸了吸。
我沮丧地点点头。
“所以我想,我们这些人会因缘际会地凑在一起,不是偶然。因为我们有比常人敏锐的性感带。”
我盯着万人迷瞧。
“所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急救黑的声音,他双耳灵活抖动不停,帮万人迷的话作了简短的解释。
“如果没错的话,这该是我们这群人必须大伙儿一起探究的课题吧!因为我们身上除了有水果味以外,还有特异的五官机能,也许透过我们,可以完成某种改革行动,还可以查清楚荷包蛋犯案集团的来龙去脉!毕竟,用荷包蛋犯罪固然可笑,但是对许多小市民却构成更可怕的威胁了。想想看,当一个国家的人民害怕平民化,本土化,朴实又亲切可爱的荷包蛋,这将会是什么样的年代?”万人迷最后加上几句结论。
“不错,我想每种流行的产品背后都有一种象征。”我抬出社会心理的研究观察接下去说:“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