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红影突然从楼上冲下楼来嚷嚷说:“拍片现场出事啦!”
我突然想起刚才远远望见攘动的人群。
张红影一脸气喘吁吁:“荷……荷包蛋啦!”
众人面面相觑。
张红影神色惊惶:“我片场的朋友刚才打大哥大告诉我说,今天早上饰演神鵰侠侣小龙女师姐李莫愁的女演员,就是十年前红遍半边天,唱歌五音不全,但是唱片销售量都很好,后来因为换唱片公司换经纪人之后演艺事业开始走下坡,最后只得转向演戏发展,甚至出****写真集的那个露露,她被荷包蛋给害惨啦!”
“为什么露露会被荷包蛋害惨?”深受荷包蛋所苦的店长立即询问。
“因为自从露露今早在片场吃了一盒工作人员买来的早餐后,就一直泻肚子,而且听说还……”张红影说到这里露出很恐惧的神色。
“而且还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张红影一脸哭丧地回答:“舌头流血!”
大家瞪大眼睛,诧异极了:“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呢?谁知道工作人员送来的早餐里,竟会有一颗里头装着女人修眉毛刀片的荷包蛋!”
太可怕了!比这家店的遭遇更恐怖!我全身肌肤颤抖不已,伊牙野野也传递出一种警惕的讯息。
“而且你们知道吗?听说早餐附赠的饮料下端,还被人发现贴有一张纸条。”张红影继续说,她的脸色越来越黯淡。
“上面有写些字是吗?”一听到纸条,店长立即询问。
张红影点点头:“没错!上面写着:”给不乖乖就范的革命份子一颗炸弹吃“。”
顷刻之间,荷包蛋似乎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真的就像炸弹一样似的,被人装在我们周遭不为人知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店长及几位经营团队干部全数紧急冲向厨房,合力检查那些荷包蛋的里里外外,斯文男士甚至建议在抓到犯人之前,店里暂时不要贩售有荷包蛋的菜才好,免得客人不小心出事,没办法赔偿。
我闻着厨房里浓浓传出的荷包蛋香味,甚为可惜地叹了口长长的气。
荷包蛋的确成了一个可怕的东西。经过张红影隔天媒体批载,全台湾的餐饮业都受了池鱼之殃,只要推出有关荷包蛋的菜一律被客人拒绝,一个上午之后,荷包蛋几乎不在餐馆里头出现了,无奈的业主只好将店里乏人问津的荷包蛋全分配给侍者吃。
短短时间内,荷包蛋成为全台最可怕的东西,各地又陆续传来几件荷包蛋新闻,听说作案手法如出一辙:在犯罪现场留下一颗荷包蛋,附近也跟着出现那张纸条:“给每个不乖乖就范的革命份子一颗炸弹吃。”
“唉!我可怜的荷包蛋……”在医院交谊厅内读报的孤独门咳声叹气,荷包蛋事件给他打击不小,眼见平日心爱的,有着朴实,亲切,如邻家孩童形象的荷包蛋,竟在一夜间成了全台老百姓的公敌,他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那票作案人简直太可恶了,竟以一个这幺平民化且几乎家喻户晓的名菜——荷包蛋来伤害人,这简直是泯没良心!”
医院的早中晚餐也全都没有了荷包蛋,一时之间失去了这个平日随时可得的菜,大家都感到非常失落,万人迷尤其显得怀念不已:“再也闻不到从厨房传来的荷包蛋香味,我觉得好难过喔……”由于生活中失去荷包蛋的气味,万人迷也变得了无胃口。
第二天,报纸又登出荷包蛋事件的续集——荷包蛋加上黑函攻击的手法成为第二波的炸弹,而且惨遭毒手的对象散布各行各业,让人不明白这个似乎足迹广步全台的犯罪集团,背后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
除了荷包蛋案件耸人听闻以外,最近报纸社会新闻版及影视版还有跟着荷包蛋一起出现的一则轰动新闻。
记得前二天,当我们一行人从唐宋文化艺术城闷闷不乐地赶回医院,准备参加周末庭院除草复健活动时,我们一行几人突然各自以五官的特异功能,感应到医院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记得当万人迷一进医院后,突然眼神警醒:“奇怪,一进门我就闻到一种怪味道……”
“什么怪味道?”孤独门立即反问,原本已在小店里被荷包蛋事件惹得唇色蒜白的他,现在嘴唇上又加入了一道惊恐不安的茄子紫。
“好像是……”万人迷迟疑了会儿,以精巧的鼻儿辨别着:“是香精含量足足有20%的CHANEL浓浓香水味,还混合着……”
“混合着什么?荷包蛋味吗?”可怜的孤独门,已经陷入严重的思蛋情绪了。
“不!”万人迷斩钉截铁地:“是,鲜血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孤独门叫,孤独大嘴张得大大大大的。
就在众人皆都惊讶之时,张红影突然抓起我的手大叫:“啊……我看到了,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年轻女人,她,她……”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别慌,慢慢说,慢慢说……”我柔声安抚张红影。
“她,需要急救……!”张红影惊叫出来。
“谁需要急救?”万人迷问,说完即刻朝医院大门望去,“啊,刚才的怪味道又出现了……”
我也发现张红影的眼光像被医院大门附近的什么景象给吸引住,正想问她时,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敏感的肌肤又有反应了。我屏息留意,发觉现在这个反应是来自有右手掌之处,那里好像有大量的红血正汨汨流出来,伴随一阵阵难熬的抽痛。
“疯医师,你又怎么了?”一直在一旁默默以眼神关心着我的急救黑,一察觉我有丁点不对劲,便赶忙再次出手按住我的虎口穴处,轻轻地安慰揉捏。
我疼得无法回答,只是赶紧按住自己的右手掌,痛苦地喘着气:“我被刀子割伤了,而且我……我身上有万人迷闻……闻到的香味……”
“疯医师,你又怎么了?”一看到我的反应,孤独门立刻焦急地问道。
“好妹妹,怎么你又发病啦,这次是哪个前世?是香香公主还是楚留香呀?”万人迷倒是显得很镇定,吸吸鼻子凑到我跟前观察一番。
“我……”经万人迷一说,在极痛中我突然惊察自己现在身上的痛,似乎和之前感受到小龙女的至毒剧痛不太一样。
“我看到,看到一个影像,有个女人流血了。”张红影又大叫起来,双眼皮跳动得更加厉害,眼光仍是死盯着大门那儿的方向不肯移开。
其他几人发现我和张红影这骇人的模样,都吓呆了。孤独门叫:“怎么啦?疯医师,张红影,怎么你们一唱一和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张红影之间的确像一唱一和,她的惊恐越大,我右手掌的疼痛也跟着越发剧烈。究竟为什么自己的右手掌会突然痛得受不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掌其实好端端的,根本没什么血迹,再转头看看张红影的双眼,好像真的有什么景象被她看到了,使她相当相当害怕。
“阴谋!阴谋!阴谋!”张红影越来越止不住惊慌,一双大眼干瞪着医院大门,全身战栗不止。
阴谋?张红影的病又发作了吗?被迫害妄想症……我想起前几天我曾苦心推敲的那张心里衡鉴记录表。
看到大门边突然骚动起来了,我往那头望去,有个年轻女人躺在担架上昏迷,大量的鲜红血液从她松软的右手掌汨汨流出,一滴滴落在医院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地上立即出现一条刺目的血迹。
急救黑的耳朵突然大大抖动,好像要叫唤我注意周遭什么讯息。
基于和他之间的默契,我忍住疼痛,问急救黑听到什么声音,可不可以尝试边听边翻译。
急救黑闭上双眼,再度露出他的招牌动作——整理好胸前的第二颗钮扣,然后碰触一下自己的双耳,再以某种经过专业训练而显得轻巧的姿势,缓缓举起健壮沈稳的右手,自胸前拾起他那长期以来便一直带在身上的无形听诊器,朝空中伸了过去。半晌,嘴里溜出:
“一九九六年秋冬之际,某家餐厅内,有交谈的声音,可以听出其中男女都有。”一名中年男人问:“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把他们搞垮?拖拖拉拉的!我给你的支援还不够吗?要不是我,你能出尽锋头吗?还不是个没没无名的市议员而已!坐冷板凳,没机会上场!”接着另一个声音马上说:“老大哥,你这话就不对啰!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嘛,而且你要搞清楚,要不是我出马上演你编导的戏,哼!你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回话的声音是一名女子,语气听来辛辣强悍。
好极啦!急救黑的耳朵果然可以听声辨人!我对他笑了笑。急救黑甚有默契地点点头,说:“还有一些酒杯碰撞及倒酒的声音,还交杂着几个男人的劝酒声,听来鬼鬼祟祟的……”急救黑说到这突然停顿,看看我,沮丧地说:“没啦!”
“什么没了?”我不解地问。
急救黑一脸抱歉地:“声音没了!当我要再继续努力辨识这些声音时,它好像突然被人关掉收音机一样地,停掉了……”
“停掉了?”我诧异。
伊牙野野传来一阵不祥预感,使我整个人毛毛发麻。
刚才抬着担架及围观涌进医院大门的人潮,开始移向急诊室的方向,附近还有些镁光灯闪呀闪,一群记者模样的人,追进了医院,正在抢拍特写镜头,拍摄之余,还七嘴八舌地采访病患身旁的几位年轻人,使现场的秩序显得相当混乱。
“是谁受伤啦,引来这幺多记者,搞得医院今天这幺热闹?看来这病人来头不小哪!”万人迷动动她灵巧的鼻儿猜测:“哟,我闻到一股香水味儿哟,是……夏季原野糜鹿性爱追逐,清秀佳人心底酝酿的疯狂叛逆,时淡时浓的幽香……嘿,秋冬时节擦的CHANEL,我可闻出来啰!”
我看着万人迷的高挺鼻子,现在的它动得异常厉害。
“唉呀!露露!露露!是露露!”万人迷突然整个人跳起来,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疯狂嚷嚷:“那个因荷包蛋受伤的女演员露露!”
从万人迷的叫嚷声中,我即刻意会出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女病人,便是之前张红影口中那位昏厥片场的女明星露露。
急救黑绕到我身旁,小声附耳说:“疯医师,我同时又听到刚才的声音了……”
我立即转过脸去盯着急救黑的双耳瞧。
“而且,我还感觉到,这些声音,离我们很近……”急救黑压低声音补上一句。
从他的双耳反应看来,我可以感受到那些声音背后暗藏着可怖的命运,好像有一队黑暗大军正要逼临城下,这使我全身的肌肤,瞬间像朵久未滋润的枯干黄花。
基于医生的职责,我快步向露露所在的方向,由于围观的人潮众多,我被人墙无情地档在外围,藉由人阵中的缝隙往内窥探,我看到一只白晰细长的手,正奄奄一息地垂在担架外边。
这只手上头有大量鲜红的血,正从右手掌一路流穿过名贵手表,然后又一路往下流,一道看不出是深是浅的伤痕,无助脆弱地横躺在白而丰润的右手掌上。我想办法挪挪身子试着靠近病患,一边奇怪自己何以脑中会瞬间迸出一个念头:右手戴表,那么露露有可能是左撇子啰?
“疯医师,我又听到刚才那一票人的声音,还有一条旋律诡异的歌曲,时断时续地飘荡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急救黑又绕到我身后,用手肘顶顶我的背,低声告诉我他那双耳朵的新发现。
我转头看急救黑,他的目光深邃神秘,直觉告诉我,急救黑现在反覆听到的声音必不寻常。“急救黑,你能不能听出这些声音到底来自哪里?”
急救黑双耳机伶地动个不停,一边捧着他那只听诊器虚空比划。
几个字从他自信的唇间流泻出来:“是在东区市政府附近的一家新餐厅,餐厅名称及详细位置可能必须靠万人迷和孤独门才能辨认准确。”
我点点头,同时感觉到刚才身上的痛已渐渐淡去,经我最近的观察,不论是感应到病人的或自己前世的痛,只要心理一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后,身上的症状便会渐渐消失,因为那些疼痛感不是我的,而是出于肌肤感同身受的能力。
急救黑又继续说:“据我仔细听的结果,如果没猜错,交谈的声音该是出自于S党的女市议员张美贞,和该党元老级人物李逵。另外,还有几名偶尔上上电视谈论时事但知名度还不算太大的新科议员。他们似乎正在密商一件听起来不太光明正大的鸟事。”
我心里奇怪急救黑怎会在这时听到一些政治人物的密商声音,实在颇不寻常,而我的肌肤也有一阵麻麻的电流流过左上半身。
急救黑仍持续,两耳抖动:“那首歌,是最近一位新新人类男偶像所发行新专辑主打歌。”
“哦?”我赶忙追问:“什么歌?”
急救黑双耳又是一阵颤动,几秒钟之后,他瞪大了眼睛。
“特务。”急救黑回答。
“什么意思?”我诧异,心想怎么又迸出特务来了?
“这是陈晓东的新专辑的主打歌名称,特务。”熟悉影视新闻的张红影立即不假思索地。
特务?我的肌肤又瞬间闪过一阵电流了。我直觉陈晓东的特务歌声应该与急救黑刚才听到的讨厌声音无关,那不是那家餐厅里播放的歌曲,而是无意间闯入急救黑耳多里的旋律,乃是为了要透过急救黑向我提供一种讯息:表示雷兰妮E-MAIL中所提到的特务,已经越来越逼近了!
可想而知,女明星露露被暗藏刀片的荷包蛋割伤舌头,然后被送至我们这家医院急诊的消息,自然也成了荷包蛋案件中备受瞩目的新闻。尤其是经急救后虽然脱离险境但醒来却丧失记忆的这则消息,更是令大众感到匪夷所思。这几天下来,医院里涌进了大批人潮及大量慰问信。
擅长与病人记忆交谈的疯医师我,自然被指派为露露的心理医生,看看能不能唤回她突然莫名其妙失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