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陆红海卫
铅云压顶，电闪雷鸣，雨借风势，肆虐卫城。红海卫南边三百里处的小山村--卫家庄，延绵群山环绕，那黑漆漆的山峦在雷雨中若隐若现，如巨龙蛰伏。
小村东边第一家，三间瓦房，乱石砌成的院墙爬满青苔。堂屋里昏暗的油灯在风雨中飘摇，六个小娃娃骨瘦如柴，端着木碗，埋头喝粥。清汤寡水，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
“他要回来了吧?”一个粗手大脚的中年妇人望着院门道。
“真的要这样做吗?”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干瘦的手里拿着旱烟袋，不停的抽烟。
“有什么办法?自己家几个孩子都快饿死了。”中年妇人道。
“这孩子命硬，他一岁不到，他爹就被他克死了。他娘改嫁，听说在城里财主家过得不错。兴许会收留他吧。”男人扭头北望，那里是人人向往，生活富足的红海卫。
“你实在开不了口，我跟他说。不是到了这般田地，我们也不会让他走。”中年妇人道。
“哎，年景不好啊。有什么办法。”
“他来了。”
院门外，雷雨中，一人一牛进了院子。那人破衣烂衫，光着脚，站在水牛边上，显得特别矮小。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把牛赶进院子西侧的茅草屋，来到堂屋外。
“叔叔，婶子，我回来了。”男孩叫卫青石，瘦小的身子，身上的衣服大窟窿套小窟窿，晃晃荡荡，明显大了许多。脏兮兮黑乎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石儿，婶子有些话要跟你说。”中年妇人走到廊檐尽头，冲卫青石招了招手。
卫青石乌黑的眼睛乱转，目光瞥过桌上饭盆里的稀粥，咽了口口水。中年男子咳嗽了一声，“去吧，你婶子有事跟你商量。”
“哦。”少年应了声。
“哎，石儿，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两年年景不好，老天爷不给饭吃。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你娘嫁到城里，穿金戴银，天天鸡鸭鱼肉，你去找她吧。你是她的儿子，她不会不管你的。”中年妇人面有菜色，眼珠子浑浊。
卫青石听完妇人的话没坑声，直勾勾的看着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撇过脸，抹了把眼泪。
少年双膝跪倒，磕了三个头，“谢谢叔叔婶子这些年对石儿的照顾，石儿走了。”他站起来转身跑入雨中。
“石儿，明天再走!”中年男子在后面喊。
少年头也不回，眨眼间消失在黑夜中。
闷雷滚滚，老天在咆哮。
“这孩子将来会恨我们吗?”中年妇人嘴唇哆嗦。
“希望他能活下来。”中年男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泪眼模糊。
卫青石一口气跑到村东头卫胖子家。
卫胖子是远近闻名的土财主，良田百亩，附近的几座山都是他家的。寻常人家几乎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他家粮仓里的粮食却多得发霉。
少年浑身湿漉漉的，夜风一吹，打了个激灵。
刚刚掌灯不久，卫胖子和老婆孩子正在堂屋里吃饭。院子外面就能闻到鸡肉的香味。卫青石趁着夜色爬进后院，来到鸡舍边。
黑暗中抓住一只大肥鸡转身就跑。鸡群骚动，犬吠声骤然响起。一条大黑狗蹿了上来。
少年身子瘦小，却非常灵活，翻上院墙飞奔而去。
卫胖子正在吃饭，狗吠声惊动了他。他举着灯笼来到后院鸡舍，清点数量。片刻后嗷的一声叫道:“少了一只鸡。旺财，你是干什么吃的。”
大黑狗狂吠不止，狗头高昂冲着院外。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憨头憨脑，敦实的汉子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你死哪儿去了?鸡丢了。赶紧跟我去追偷鸡贼。”
“是是是。”旺财打开后院的门，两人一狗追了出去。
卫青石在雨中奔跑，不时回头张望，犬吠声越来越近。“怎么办，把鸡扔了，也许他们就不会追过来了。”小男孩心里嘀咕，抱着鸡的手却越捂越紧。“母亲在城里，叔叔说过，城里到这里几百里地啊。我已经几天没吃饱了。好不容易抓了只鸡，扔了我就得饿死在路上。”
少年抛开马路，往山里跑。手里的鸡此刻已经被他活活勒死了。卫胖子家里田地多，自己却不干活。吃了睡，睡了吃，胖墩墩，跑了两三百米就跑不动了。
山路崎岖泥泞，脚下打滑，卫胖子跌了个四仰八叉。“哎呦，我的妈呀。旺财，你死哪儿去了，赶紧来扶老爷。”
卫胖子衣服裤子破了，脸上胳膊上也出血了。
旺财听见他在后面喊，回头满世界找他。两人这样一折腾，卫青石已经在四百米开外。
“老爷，天黑下雨，咱们回去吧。别遇见山贼。山贼可厉害了，会杀人的。”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天空，两人面色惨白。
“艹，旺财你个狗奴才，这只鸡就当你吃了，扣工钱。”卫胖子骂骂咧咧，旺财跟在后面不敢吭声，眼中却闪过一抹怨毒。
大黑狗倒有些灵性，始终跟在卫胖子身边。“旺财，你都不如大黑。”
卫青石一头扎进大山，跑跑停停，到了后半夜，才停下来。侧耳一听，身后没有了狗叫声。
“嘘，卫胖子，谢谢你的鸡。”
少年对这一带仿佛十分熟悉，钻进一个山洞。山洞不大，长两丈多，宽不到一丈，一人高。洞里非常干燥，地上堆着一些干柴。
卫青石从身上摸出火镰，点起火堆，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烘干。又跑去洞外弄了些泥巴进来，把鸡糊上，不久洞中鸡肉飘香。
少年大快朵颐，渴了就站在洞边张开嘴，接雨水喝。
吃饱喝足，直挺挺躺在火堆边，竟然睡着了。
就在这时，天地间惊雷起，大地都在震颤。一团拳头大的雷电落下天穹，滚入洞中。球形雷电在洞中慌张的游走，绕着卫青石急速转圈。
极高的天穹上，隐隐传来浩瀚的诵经声。球形雷电旋即遁入少年的丹田之中。诵经声在天空逡巡徘徊，一炷香后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