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奎,一个人至少要报两个项目,”赵宇眉头紧皱,不解的看着胖哥(元奎是胖哥的名字)。
“你报铅球这倒没什么,只是另一个你打算报什么?”
胖哥笑了笑,镜片后面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额,这我倒是没想过,还有什么项目缺人吗?”
“呃……”赵宇沉默了会,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不忍。
“不是,什么情况,你说啊,胖哥还等着呢!”我在一旁也是好奇不已。
“还剩个五千米长跑!”
场间顿时沉默下来,胖哥目瞪口呆的来回看我和赵宇,用表情诠释了他要说的话,‘你特么草我?!’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鼓励一下胖哥,但看到他红润的胖脸,较为丰腴的身材,只能捂脸黯然长叹。
“胖子,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五千米太恐怖了,跑完你估计得瘦一圈!”老二不无讥讽地嘲笑道。
赵宇神色有些肃然,嗓音低沉道:“这样吧,元奎你先这样报着,等到时候,我找人替你。”
“这……能行吗?”胖哥依旧很犹豫,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愿意替跑五千米。
赵宇轻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什么解释都没说。
“相信我!”
…………
………………
等胖哥转过身去,我悄悄问赵宇,“你准备找谁替胖哥?”
“怎么,你有什么人选吗?”
“我推荐老二,他一直热爱长跑。”
“他不会愿意的。”
“你可以强征嘛,他哪有人权!”我满不在乎道。
赵宇挑挑眉,似乎对我这说法有些兴趣,“那他要是问是谁提的他,该怎么办?”
“卧槽,你不会打算卖我吧,我把老二都贡献出来了,肯定不能跟他说是我说的啊!”
赵宇什么都没说,抬手指了指,示意我看前方。
我扭头一看,卧槽,老二正冷笑地看着我,手里拿着个棍状课本,来回不停地颠。
“二哥,我错了。”
…………
可能是因为马上要开运动会的缘故,近来大家都有些放松,空气里时刻存在的那种紧张感略微缓解了些。
我一直都很讨厌高中的快节奏生活,尤其是莫名的提心吊胆,时刻警惕别人会追上自己的感觉。
处在这样的氛围里,像我这般慢节奏的人,常常连呼吸都不畅快。
虽然运动会只有短短的三天,但我很享受此间的快乐,那是三年来少有的轻松时光。
不必早起,不用上课,晨曦之时来到校园,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我趴在二楼东侧的窗户上,静静地聆听远处传来欢快的音乐,望着楼下时不时经过的学生身影发愣。
他们在乳白色的晨雾中穿行,若隐若现,脚步轻快,连带着我的心情也有些轻快。
我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快要站队,不能再停留了,便急忙跑出教学楼,向着操场奔去。
此时朝阳还未初生,天地间弥漫着浓厚的雾气,白茫茫一片。
明知不远处就是石桥,却只能看清脚下约莫三四步的地方,四周除了白雾并无它物。
等到慢慢靠近石桥,雾气略微稀薄些,便能稍稍看清桥边那棵高大的银杏树。
待踏上石桥,就能远远的看见场中的人群了,只是不知何故,原本宏大响亮的音乐却越发微弱,似乎被时空隔绝了一般。
桥上站着一个人,从背影看很是高大,与老大有几分相似,一身天蓝色西装,背负双手。
我正要从他身后经过,没想到他突然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同学,请问你是哪一级的?”
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很年轻的一个人,笑得也很温和,我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我是一三级的,您是来参观运动会的?”
“不,只是来看看,毕竟我也在这里毕业的。”那青年又笑了下。
我的眼皮忽得跳了起来,因为我发现他真的长得很像老大,或者说,是老大更成熟的模样。
“嘿,快点了快点了,前面都在等我们了。”桥的另一侧居然有人在喊。
我有些惊讶地揉揉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来的确实有些急了,原来这座桥上根本不是我一个人,桥的另一侧树荫下面有有好些人影在对这边招手。
“来了来了,老头他们呢?”那个年轻男子最后冲我点点头,然后快步跑过去。
“老头买饮料去了,”远处声音隐隐传来,“老头有钱,应该请客。”
“他一个人去的?”似乎是那个青年温和的声音。
“带老二一块去的呢……”
声音消散了,人也离去了。
风静悄悄地穿过整座石桥,好像吹透了我的胸膛。我站在那里,愣愣的出神。
桥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向桥的尽头,似乎树荫下仍有些依稀的背影,还有些夹在笑声里的谈话。
我抬起头,看见太阳在树隐现,想起那些曾经在这里读书的校友,想起那个不曾谋面,却跟我有一样绰号的男人,也许在商店门口,正有一个年轻男人狼狈地抱着一箱可乐或者冰茶往回跑……有人在等他的饮料。
许多年以后,墙皮被刷过若干次,我将也是一个抱着饮料的年轻人,在某一天的树荫下,有人等我这个老友回去。
有人说“老头如何”,无论将来我有钱或者没钱,我始终都是他们的老朋友。
我在这个瞬间脑袋豁然开悟——时间过去后,留下记忆。
风像一根穿越过去和未来的线,从背后吹来,我似乎在风的尽头看见了十年后的自己。
物理学家们把时间当做世界的一个维度来处理,可是没有人见过时间这个维度如空间一样延展。
二零一三年秋,我在一所高中学校的石桥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验证了时间维度的存在。
十年之后我才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大,老大说我记错了,石桥的另一边是宿舍,根本没有商店,再说他不喜欢天蓝色。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