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沈负早早的去菜场买了菜,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若妍走到厨房问道:
“爸,你烧那么多菜,今天有客人来吗?”
“是的,有一位阿姨要来。”
沈负一边翻炒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反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哟,三点半了,你帮爸爸打打下手,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
“好。”
说着若妍也忙活了起来。天色很快就暗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螃蟹鱼虾,鲜蔬肥肉,这阵势就好像是过年一般。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沈负满脸笑容热情洋溢地迎上去开门,门外出现了一位约摸四十出头的女人,矮小的个子,又弯又长的眉毛,圆脸小眼睛,蓬松的头发,细软又有些凌乱。
“快进来,若妍,小明,叫阿姨。”
“阿姨好。”若妍和小明异口同声地叫道。
“你们好。”只见这位阿姨笑脸盈盈,她的圆脸因为她的笑容更圆了。
刚一进屋,这个女人就拎着手上的袋子说道:
“这是给你们两个人的礼物,阿姨第一次见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谢谢阿姨。”若妍接过她手中的袋子。
“好了,快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若妍,小明,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阿姨姓木,你们叫她木阿姨吧。”
“嗯。”若妍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沈负和这位木阿姨有说有笑,如果不是两个人的年纪都将近五十的岁数,活脱脱有一种热恋的感觉。直觉告诉若妍,这个阿姨可不是单单来吃个饭那么简单,估计又是爸爸的新女朋友。
想到爸爸的花心毛病又犯了,若妍低着头,草草地吃了一碗饭,便上楼去了。
果不其然,自从那次吃完饭后,沈负找若妍谈了话。
“若妍,你觉得那位木阿姨怎么样?”
“嗯,还好吧,挺和蔼的。”
“嗯,爸爸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人,自己在国外做生意,又能干,而且是位教师。”
“是吗?呵呵”
若妍形式上的笑了笑,其实她一点都不关心对方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样的人。
“爸爸打算和她结婚。”
“哦。”若妍淡淡的回复道,她知道,这只是沈负做一个决定后对旁人的简单通知,因为他做什么决定从来都只是自己说了算,并不会被旁人的话所动摇。
“然后爸爸打算和这位木阿姨一起出国,去美国做生意。”
“那厂子怎么办?”若妍竖起了耳朵。
“厂子打算让你接手,你觉得怎么样?”
若妍认真的看着沈负说道:
“厂子接手没问题,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厂子的运作和盈利。”
若妍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因为来到厂里,已经干了一个多月了,沈负还没有给她答应的生活费,而是象征性的给了八百元钱。
“这个爸爸,过几天会慢慢算给你听,包括你去客户那边结账什么的,你也得跟着去了。还有配方的学习,不能再这么懒懒散散。”
“爸,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结婚证,你见过这位木阿姨的家长了吗?”
“已经见过了,是广东人,你爸爸我早就经过木阿姨家人的眼了,他们还是比较满意我的。”看得出,沈负说这句话时,心里带着一丝得意。
“对了,我还不会开车,送货没人送怎么办?”
要知道,平时送货也是沈负一个人开车去的,如果沈负走了,若妍势必是开不了车的。
“可以让嘉敏过来帮忙送几趟。”沈负淡淡的说道。
可若妍觉得不妥,毕竟让姐姐大老远的往厂里跑也不是办法,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她刚要问接下来的问题,沈负便打发着她回房间休息。
“好了,好了,我也累了,今天先说到这吧,明天早点起来跟我去客户那边结账,有什么问题,明天醒了再说,爸爸要睡觉了。”
“好吧。”若妍退出了房间,心里隐隐的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准确,剩下的日子里,从几次结账开始,就发现了厂里的流动资金是非常少的,收回来的钱,扣去买原材料和家用外,几乎是没剩多少。
一切都不容乐观,唯一乐观的是沈负的签证,几乎一帆风顺的签下来,没什么阻碍,很快,就到了要出国的日子。可直到上飞机的前一天,工厂的账目还是有些不明的漏洞没有说清楚,这让若妍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而之前说好的生活费,更是不会提起了,扣掉各种费用,到若妍手中真正能动用的钱财真的就只有这么几百块,另外的钱还需要银行信用卡透支。这下若妍总算明白,沈负这些年维持这个厂子的办法,竟然是这样的无限循环。
可现在不接厂子已经为时已晚,硕大的工厂,空无一人,自己一个半路出家的人,要承担起这里的一切运作和责任,她觉得和自己当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知自己怎么当初怎么答应下来,还是被沈负下了个大骗局,把她骗来在厂子里坐镇,而他自己则能安心的到其他地方做其他的事。
隔天,沈负和木斓坐着开往机场的车子走了,留下了若妍,小明,和这工厂,唯一与他们做伴的就是厂子里的几只土狗。
沈负临走前交代了小明几句,让他要听姐姐的话,可这些话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小明依旧是上楼玩着他的游戏。厂里的一切事务,还是由若妍来承担,送货,则是成了嘉敏的事。
尽管沈聪有一千一万个不同意,可在陈奶奶一再的念叨下,她还是同意让嘉敏去当了“送货司机。”
真正的噩梦开始了,因为都是女生,搬运材料这些体力活就不用说了,搬上搬下,若妍叫小明下来帮忙,他总是当做没听见,要么就找理由说这盘游戏局还没打完;送货,每次都是几十斤重的东西,搬上搬下,小明也是时而搭把手,时而停着休息。家里人不帮忙就算了,客户也是时而想要捞点油水,动不动就找茬说产品质量有问题,可塞一点钱,分一点油水给他,就算是真的瑕疵品,他也会拿去用,不找麻烦,这让若妍本身就所剩无几的利润又少了一层。因为自己不会开车,要运送货物,每次自然少不了叫嘉敏来开车,遇到有时候对方不愿意,若妍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求求情。
就这样每天都是在各种事情,各种麻烦中度过,她觉得心好累,这根本就不是她选择的生活,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进了这样的生活,她每天都盼望着沈负能早点回来,因为她真的快撑不下去这样的日子了。
若妍每天就像一颗会爆炸的炸弹,又要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脾气,不爆发,又要丝毫不差的干完手头上的事,因为只要有一个漏洞,最后去收拾残局的都是自己。
而真正让她爆发的还是沈负的态度。
一日,若妍实在是不想再去搬那些大大小小的罐桶,她望着楼上小明的房间,灯火明亮,喊着让他下来帮忙,果不其然,小明还是以游戏未结束而拒绝了若妍。
这一拒绝,顿时点燃了,若妍这些天来所受的气的怒火,她冲上楼,指着小明的鼻子说的:
“爸爸走之前怎么说的,你忘了?你整天在家里,也不干厂里的活,什么都不做,你好意思吗?”
“这个厂子以后是我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本来以为被骂过的小明会收敛一点,谁知道他竟然更加变本加厉的说厂子是他的,活脱脱的像是和若妍示威。
若妍再也气不过,我不明白自己放弃工作回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帮沈负来处理这些烂摊子吗?说是有弟弟,可这个弟弟除了好吃懒做给家里分担过什么?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国际长途电话,电话的那一头刚好是睡眼惺忪的沈负。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再干下去了。”
“我很快就回来了,下个月就回来了,怎么了?”
“自从你出国后,小明对厂里所有的事情,他都不闻不问,叫他来帮忙,他一直玩游戏,今天倒好还和我示威,说这个工厂是他的,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今天到也想看看,这厂子到底是谁的!”
若妍知道,小明这么理直气壮,一定是听了谁说了什么话,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明确这一点,工厂是他的。反过来想,若妍觉得他说这句话,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工厂早已经是一个空壳工厂,若妍只想快点明确的交给下一个人,早点脱身。
“什么谁的,你别听小明瞎说,看我回去不好好骂他。”
原本以为沈负会将电话给小明,狠狠的骂他一顿,谁知道,他只是嘴巴上说了几句,似乎丝毫没有怪罪这个小儿子的意思。
顿时若妍觉得被对待的极为不公,凭什么自己拼死拼活的干这些活,最后还吃力不讨好;凭什么小明是儿子,就可以随便乱说话,而自己反倒真的像是请来的工人一般,需要听他们使唤。
“爸,你今天把话说明白了,这厂子,你是说给小明了是不是,你给谁,我一点都不想去干涉,我也不想要,但是你这样利用我给弟弟打工,这个想法也太卑鄙了吧!”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你给我闭嘴,这厂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的份了。”沈负恶狠狠地说道,他丝毫没有安慰若妍的心,反倒是刺痛了她。
这一刻若妍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他的父亲扔下她,又要再生一个孩子,还一定要是儿子,为什么现在小明的脾气那么暴躁,他丝毫不去管教,而是把更多的责任扔给若妍这个大女儿。她在她的父亲心里,就是一颗棋子,用来为他谋事的棋子,他根本就没为她的将来生活打算过。
若妍倒吸了一口冷气,平静地说道:
“下个月,你回来了,我就把厂子还给你,我不干了,如果你不回来,我就都交给小明,我不会再管了。”
说完,她挂了电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刺痛她的心了,在这个家,多少次,亲人做出寒心的事,如果自己的心再不强大一点,只会被摧残的更加难受,与其这样,不如断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