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还埋头吃着碗里沈亦晖刚夹的青菜，等了几秒也没见有人再出声，头一抬，就见成序一正慢悠悠地替自己倒酒。
可能多少已经有些醉了，他倒酒的手有些抖，透明的液体洒出来了一些。
然后，他三只手指捻着杯臂，多少带着些氤氲水汽的眼睛也盯着那只酒杯不动，说：“阿青以前总骂黑子笨，倒没想到，她一走，他倒是进步神速，都能独当一面了。”
与其说这话是说给沈亦晖听的，姜乔更觉得像是成序一在自言自语一样，他的声音很轻，也没有看着任何人，语气也很云淡风轻。
可就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令姜乔听出了别的味道。
因为谈及之前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是这样的神情，而谈及这个名叫“阿青”的人，他却变得异常平静。
而且，“阿青”这个名字，和他之前提及的所有人相比，都显得秀气太多，难道是个女人？
姜乔斜眼看了看沈亦晖，意外地发现，他的神情也有些缥缈，她愣了一下，咬着唇低下头去，没有插话。
餐桌上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成序一似乎才从某种难言的回忆中抽身而出，端起手中酒杯就一饮而尽。
然后他对沈亦晖说：“离开五年，没想过回去看看她？”
姜乔执筷子的手一顿，仍然没有抬头，所以并没有发现沈亦晖此时正看着她的头顶发呆。
过了一会儿，姜乔忽然听见沈亦晖说：“去楼下再要瓶酒来，你成大哥还没喝尽兴。”
姜乔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一抹浅笑，她乖巧地答了声“好”，站起身就走了出去，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什么？自然是咬牙切齿地想某人这清场清得，要不要再没点技术含量啊？当她傻么……
阿青？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
所以，带上门之后，她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去楼下拿酒？
房间里，沈亦晖也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停留在不知名的某处，一动不动。
成序一倒是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会和这样一个姑娘在一起。”
这个叫“姜乔”的在他眼里俨然还是个小姑娘的人物，如果没有沈亦晖的那句“我媳妇儿”，他大概也会喜欢。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相貌甜美、乖巧懂事……
也许大多数男人都希望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但，他从来不觉得沈亦晖也会如此。
他曾经是他们大队神话般的人物，他身上的军功章和他手里的人命一样多，他为共和国立下了多少无名的赫赫功勋，他的爱情，如何可以这般草率，和这样一个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也永远只会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沈亦晖脸上表情不分悲喜，他只是轻轻抿了口茶，说：“喜欢就在一起，有什么想到想不到的。”
成序一显然对沈亦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甚赞同，他说：
“喜欢就在一起？那你喜欢她什么？别告诉我你喜欢她对你的一无所知，你过去的付出，你的骄傲，你的荣誉，你曾经引以为荣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见沈亦晖不说话，成序一又说：“这种姑娘，只适合捧在温室里，她要是知道你手里沾了多少鲜血，不会吓得转身就跑？”
沈亦晖没有看他，只淡淡道：“我不需要她知道什么，不论是荣誉还是鲜血，她都没有必要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