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晖回来的时候，姜乔刚挂断了电话。
多年以来第一次跟自己的主治医生吵架，还是以自己一向嗤之以鼻的又哭又闹的形式。
她来不及去洗把脸，一双闪着水光的肿胀眸子，就直直落入了沈亦晖的眼里。
沈亦晖关门的手一顿，站在玄关看着跟他一样，身形僵直，顿在客厅中央的某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将门关上，见她手里拿着手机，于是一边换鞋一边问：“跟谁打电话？”
姜乔定定地看着他。
这么多天以来，她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沈亦晖发现，他从她那仍旧淡漠的眼神中，看到了哀伤。
他趿着拖鞋直起腰，再次定在了原地。
姜乔看着沈亦晖，脑子里全是江淮刚才电话里说的话。
他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小乔，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说：“他虽然没跟我保证会继续和你在一起，但我看他那样子，是肯定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他说：“等他回来了你好好跟他谈谈，他也不一定就是对你的话而耿耿于怀，他更多的，也许只是在意你的态度，好好谈，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把江淮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姜乔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她一直苦苦掩藏的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终究还是赤-裸-裸地铺在了他的面前，她无所遁形，她唯有面对。
姜乔努力移开视线，抬头眨了眨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才重新看向沈亦晖，说：“俞成墨的电话，他说还需要点时间才回国，告诉我一声。”
沈亦晖看着姜乔，眼神意味不明，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他将手里的购物袋往餐桌上一放，又去脱身上的大衣，一边往沙发旁的竖式衣架上挂衣服，一边问：“中午有想吃的吗？”
姜乔心底一凉，一股难受的情绪直往上涌，她立刻转过身去，假装在矮几上找遥控器，说：“没有，随你。”
沈亦晖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提上购物袋进了厨房。
他的身影一消失，姜乔就像全身脱力一般，跌坐在了沙发上。
江淮电话里说的话并不能让她对自己和沈亦晖的关系抱太大希望，所以在他回来的那一刻她的眼里才闪过一丝期待。
可他，明明已经洞悉了一切，却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让她心底那一丁点的期待，瞬间就沉到了万丈深潭之中。
回想起这几天她一直和沈亦晖保持着的疏离态度，更是提醒着她一些她还不愿承认的事实。
她疏远他，又何尝是她本意？
在他抱着她说“别再折磨我，跟我回去”的时候，她恨不得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一声声说“好”。
深入骨髓的爱，谁又能真正做到随时抽离？
可是，有更现实的事情生生拉住了她，让她无法沉迷在他那温暖安稳的怀抱。
那些事实从未从她的脑子里剥离，只是，她有时候会故意无视，会假装看不到，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把它们当强迫自己清醒的救命稻草。
而那一刻，她已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