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家仆们头疼的就是他们调皮跳脱的小少爷,也许是基因的稳定遗传,相比较于他的两个哥哥金更像公爵大人,也就是他们的父亲。家族太多的束缚让他对外面世界感到无比的新奇,总是瞒着下仆想尽一切办法跑出去。
就这样在七岁那年他遇见了她,一个普通的同龄女孩,她的名字叫安利。她很漂亮也很有个性,嘴角上总是挂着两个酒窝,有时像个大人一样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有时也像个小男孩喜欢到处乱跑,到河边捉鱼摸虾,还约人打架,一直相信正义的英雄,总是勇敢地为正义挺身而出。就像第一眼看见犹如流落街头、满脸惶恐不安的金一样,她毫不犹豫的对他伸出了手,尽管那双手是如此的纤细瘦小。
“你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满脸的认真与坚定。
她却浑然不知他只是只被困在笼子里很久后逃出来的金丝雀,只是对外面的世界太过于陌生而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新天地接触罢了。她也不知道这小小的动作,改变的不只是金还有她自己的命运。
安利是金认识外面世界的渠道,也是他第一个普通下层身份的朋友。所以他逃出去不只是好奇外面的世界,更想的是见到安利。安利不像其他人一样在知道他的身份时,显示出对高贵大人物的卑躬态度。她还是一如往常的把它当普通朋友看待,当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的说,人本来就生而平等。当然她不懂金也不懂,他们唯一懂的就只是他们在一起时很开心。
然而现实的距离总是存在的,那是高贵与低微的遥远,有条无形的线横在中间,即使你不小心越过,也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你拉回。
当家族的人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就派人去了安利家一趟,其中的内容不用多说,无非是告诫之类的话语。在告诫之前,金和安利已经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安利不顾家人的劝告在约定好的时间偷偷跑出来,为的也只是说一声再见。当然,前提是他来。
令安利失望的是他没来,难过的心就像当时的天气一般,绵绵小雨越下越大,风也开始不停的吹,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你快走吧,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别再自作多情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挪动一步,执拗的心不肯屈服。因为她怕错过他,怕再也见不到他。
直到夜色浸染开来,站在树林下轻微颤抖的女孩终于失望到了极点,泪水冲破了最后的防线,随着雨水滑过脸颊汇入下颌,然后滴落在被泥土黏住的小白鞋旁,最后随着泥沟流入不远处的小河里。
泪无声的流着,润湿的脸冰冷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只是想对这个即将永别的朋友告别。又或者说,只要金愿意她会不顾别人的眼光,管它什么身份悬殊,她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因为女孩的心里早已住进了一个温柔又好看的男孩。
然而那个约好的人却没来,再执拗的幼小心灵也会难过,然后裂隙直至破碎。
而世界就是这样,不同的地方上就会上演着不同的场景戏。
卡米洛特宫殿,灯火辉煌。雨丝在夜色中织出一层神秘的帘幕,透露出的是艳异的气息。
白色大理石上铺着的红地毯上踩着一双双风格迥异的高跟鞋、革制皮鞋。轻缓、优雅的管弦乐从某个角落流淌而来充盈整个舞会,每个人都带着优雅的笑容,男士风度翩翩,女士美丽温和,整个场面展现的全是贵族的优雅与气质,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
这一切在金的眼里却远不及那平民区里热闹、拥挤的人群。至少他们不受任何的拘束,任由你自由言论,放声大笑,追逐嬉闹。不会有人走过来满脸严肃的对你说那样做很粗俗,这样的自由生活在金的脑中想想都觉得开心。
“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身着精致华美的丝绒黄色裙装的女孩迷惑又好奇的看着傻笑的金。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回过神后金头也没抬的继续把玩着手上的空玻璃酒杯,他不想跟身旁的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公主说话。原因很简单,她的到来破坏了一场早已定好的约会。所以在被迫前来舞会的路上他就暗自发誓绝不给这位公主好脸色看。
公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虽然只比金小一岁,可是这么明显的粗俗态度她还是能感觉到。从一开始金就对她爱答不理,她本来就很不满了,只是顾于形象她一直忍着。现在还说出这种轻视的话语。对于从小就浸泡在蜜糖中长大,过着养尊处优的上等生活,没有人敢用着这种蔑视的态度对她的公主殿下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够了,你不想陪我就算了,请不要这么无礼。”说完小公主就气呼呼的跺着脚走了。金对于她的反应并不内疚反而很是满意的点头,紧随其后的几个贴身女仆倒是慌里慌张的。
也就因为这件事他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要不是国王陛下宠他,那么这一个月他就应该待在阴暗、逼狭的监狱里,而不是他温馨、舒适的卧室里。孩子之间的小矛盾本身是件极为寻常的事,但就是件小事因身份的原因就会涉及到什么关乎一国荣耀的问题。并不是太过于在乎这件小事,而是这一切只是为引起暴动所用的借口。大人物们最喜欢用这招去铲除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百用不厌,而且每次都能生效。所以表面上的做作还是必须有的,这表示对另一个国家的尊重。就这样金被禁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月。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很多,只是金并不知道,他只能待在自己的卧室里遐想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新奇的事。当然最牵动他心的还是安利,他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的想见到某个人。他每天都在想安利在干吗,有没有在想他,有没有因为他的失约而生气?这些问题一直充斥在他不怎么大的脑容量里。
直到一个月的限制被解除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法设法的逃出去。以前他总是能成功,但这一次却被艾尔老师给拦住了。
“多么好的空闲时光啊!不去喝杯酒再沉醉在梦香里反而出来吹风什么的并不像老师的风格啊!”金若无其事似的说着,其意思很明显,叫艾尔不要多管闲事。
“我出来并不是来吹风的,而是想找你聊聊天。”低沉而又幽长的声音飘荡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金楞了一下,下一秒就爆笑出声,“艾尔老师还真是幽默,在这里等着我就为了聊天?开什么玩笑,如果老师没事了我先……”说话的同时金绕过艾尔向前走去,一只脚还未落地就被突来的嘶鸣声吓得不敢动弹半步,神经因受惊过度几乎接近崩断的边缘。
泛着锋刃光芒的剑背横亘在金的眼前,剑柄被紧握在那双苍劲有力的手里,剑影在两双眸中轻微的震颤。还未等金回过神来,剑已入鞘,只留下响脆的金属摩擦声。
“我要聊的事对于我来说,也许是微不足道。但对于你……”浸染严肃的双眼挡住了金的去路,毫不遮掩的直视着他,“就是意义非凡。”
傻眼的金已经被完全威慑到,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羊羔,只能惊恐的望着面前的猎手,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
“听着,金。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想就不会发生的。即使你的力量再大,也避免不了厄运的缠绕。如果你想走得更远,首先必须学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永远握紧手中的剑。虽然我并不这么想,但是一旦剑脱手,你就会变得更加困扰。”
“第二件事更难,很少有人做到。当你得到什么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定会失去什么,这是来自上帝的正义。所以人类在回忆中渐渐的忘记他们失去的东西来换取安慰。”不知不觉中艾尔眼神中的威严淡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些无奈。而无奈中又隐藏着许多不愿讲起的悲伤故事。
“老师到底想要说什么?”刚才的傲慢与随意被惊吓和威严荡涤得毫无痕迹。反而露出一丝害怕,因为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我知道你要去见某个人。”艾尔转身,视线投向了远处,“是个有趣的女孩了。”这话似乎并不是对金说的,更像自言自语。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的溜出去,这么久不被发现。”
“我……”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折腾,也正是如此我才放你出去。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什么?”
“不该让你和那个女孩来往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孩……死了。”多么简短的话语,却透露出无限的悲哀和懊悔。
那里面承载的情感迫使人心越来越像金属铸造的城池,小心翼翼的守护自己的地盘不轻易与外界接触。
一个月前安利就已经死了,就在他们约定好的小溪边。那天下着雨,失落的一个人忘却了脚下,踩在了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跌进了水里,再也没起来了。而那个时候,锦衣华装的金正在盛宴上陪着那来自遥远东方的公主。
从那以后,雨天和公主就成了他生命中的厌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