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小姐，现在是你们自己出去，还是我们‘请’你们出去？”
陈九戏谑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放佛吃定了牧凡两人一样，南宫泠咬着牙，张开双臂将牧凡护在身后，就像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恶狠狠地看着陈九，愤怒的说道。
“这里是我家，我哪里都不去！”
“看来泠小姐还没搞清楚状况啊，现在，你不出去也得出去，可由不得你。”
陈九撇了一眼南宫泠身后的牧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况且，这没准只是泠小姐你一个人一厢情愿，你那仆从可未必跟你想的一样。那边的小鬼，你难道不劝劝你家小姐？你应该知道，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最后一句话，陈九是对牧凡说的，在他看来，只要不是蠢的无可救药，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仆从应该知道如何抉择才对。
没错，前世这个时候，牧凡的确是做出了选择，与南宫泠离开，而不是和陈九周远硬碰，乃至碰的头破血流。
前世的牧凡顾虑的不是眼前这两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而是他们背后的那个人，那个在南宫家的族榜名列前茅的人。不管是修为势力金钱还是潜力，当时的他们一样都没有，所以牧凡做出了选择，离开了这处宅邸，离开了南宫泠的父母留给她，最后能够温饱的住所。
因此，才有了之后寄人篱下的两年，才有了那段备受欺凌的记忆，南宫泠也在这两年里飞速的成长，然后，失去了往日的天真浪漫，失去了昔日的笑颜。
如果说，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南宫泠那无忧无虑的笑容的话，那牧凡宁愿南宫泠永远都不要长大，这样的代价，太重。
陈九的话，并没有让牧凡的内心出现任何的波动，南宫泠依旧还是那个天真烂漫，不懂人心险恶的那个南宫泠，但牧凡却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在南宫泠的身后出谋划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牧凡了。
他是牧凡，是牧尊，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撼动佛门亿万年基业的魔道巨擘。
杀人？他会！
“让我们出去？”
牧凡摇头轻笑一声，面色随即变得无比的冷冽。
“南宫雄霸都没这资格，就凭你们？”
牧凡的指尖用力的触碰到琴弦之上，一声铮鸣也在院子里响起，随着牧凡指尖拨动琴弦，一道连贯的曲音便出现在院子之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九冷笑一声，虽然他不知道牧凡想干什么，但一个连武者都没成就的普通人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就凭那一口琴？那一曲南宫家女子几乎人人都会的《古城赋》？那小畜生以为他自己是毕若芸毕大家么？
天南城有女善琴音，五岁学琴，九岁作曲，十三岁以琴入道，十九岁自成一家，莫说天南城，方圆千里，说起毕大家，除了毕若芸，不作第二人想。
毕若芸除了是天南城有数的琴道大家，还是天南城四大美女之一，传闻为听她一曲的少年才俊，可以从天南城东门排到西门。而且，毕若芸除了那无以伦比的琴道天赋外最值得别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便是其十三岁时，刚以琴入道，便用琴音杀死了七个同境界的武者，这七名武者的死状各不相同，却无一不是死的格外凄惨。
如果是毕若芸当面，陈九别说不敢对牧凡他们动手了，就算让他跪下求饶他也二话不说照做。
只是，牧凡不是毕若芸，而他手中的琴，也不是桐云古琴，而是一口普普通通的黄木琴。
随着牧凡手中古琴的奏响，陈九虽是个粗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牧凡这一曲《古城赋》，比他在南宫家所听过的任何一人弹奏的《古城赋》都要好听，可好听有什么用？难道好听就能阻止他和周远将他们主仆二人从这里赶出去吗？
下一刻。陈九体内功法运转，无视弥漫在空气中妙曼的琴音，身若猿猴，一瞬间就跃到南宫泠身前，朝着南宫泠抓去。
“泠小姐，得罪了！”
陈九大声说道，却没有注意到，牧凡和南宫泠的身影都变得虚幻起来，就在陈九的手准备抓住南宫泠的时候，他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变了，四周破败的宅邸变成了熙熙攘攘的走在街上的人群，他的眼前，南宫泠和牧凡的身影就像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出现在他身旁的，除了周远那傻大个之外，还有他家少爷，南宫凌。
“这里，是春风楼？我之前不是在那破宅子里么？”
陈九脑袋一懵，有些转不过弯来，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却被谁拍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却见自家少爷笑盈盈的朝他望过来。
“陈九，这次族中大比我能拿第一，其中可少不了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我得被那疯婆娘烦死，哪里有心情修炼。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平常都是我一个人爽，这一次，我请你们爽上一天。还有，等我回去之后，就把你升为族里执事，将来也好为我做更多的事情。”
大比第一？我的功劳？在春风楼里爽上一天？升为执事？
一件又一件陈九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像天上掉的馅饼一样砸在他头上，将他砸的晕头转向，以致于他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忘的一干二净。一道琴音也不断的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有着魔力般，让他忘掉真实，沉醉于这不可能的幻境之中。
“哈哈，我陈九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陈九内心欣喜咆哮着，毫无警惕的跟着南宫凌朝着春风楼走去。
琴音还在院子里回响，除了这一首可以勾起人内心美好的回忆，让人内心变得宁静无波的《古城赋》外，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牧凡身前，南宫泠依旧保持着张开双臂，将毫无修为的牧凡护在身后的姿态，南宫泠身前，陈九和周远两人则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站立在院子中间。
如果仔细看这两人的瞳孔的话，就会发现，两人瞳孔色泽灰暗，就像被什么东西夺走了灵魂，就剩下一具空壳一般。
“崩——”
清脆低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伴随这琴弦断裂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牧凡那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细密的血丝布满在牧凡的双眼之中，本便是大病未愈，比寻常人还要虚弱的身体在牧凡这一曲《古城赋》后，更是快要濒临极限。
而此时的南宫泠已然泪流满面，记忆里爹娘的声音似乎还依稀在耳边，但随着牧凡琴音的停止，南宫泠也悠悠转醒，醒来后回想才发觉，刚才不过是一场梦境。
“牧凡哥哥，我刚才，好像梦见我爹娘了。”
“恩。”
“他们说，要我好好听话，不要耍小性子，要努力修炼......”
“恩，”
“他们还说，我脑子笨，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要多动动脑子......”
“恩。”
“可是，我早就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了，刚才梦里却那么清晰，而且......”
“恩？”
“而且爹娘会不会这么烦我不知道，但牧凡哥哥你有时候比他们更烦。”
“......”
牧凡努力将内心浮动的气血镇压下去，这一次用《天魔幻世录》弹这完半曲，差点伤到他的根基，若不是关键时刻这黄木琴不堪重负，琴弦断裂，他这一身气血恐怕都要被吸干，整个人变成一具空壳。
《天魔幻世录》，前世南宫泠于琴圣之墓，随琴圣传承一起找到功法，就算是前世那千年时光，南宫泠也只用《天魔幻世录》弹过一曲，一曲后，便因这功法不合她本心而决然封藏，记得其中的玄奥的，也只有南宫泠和牧凡两人。
《天魔幻世录》是琴圣从不知何处寻到的一本魔门功法，牧凡后来才知道，这本功法并不是单独用来修炼琴音，而是其他任何音律，万象之音都可以幻作天魔之音，迷惑人心，琴音只是万象之音的一种。
刚才牧凡借用《天魔幻世录》弹一曲《古城赋》，原本韵律平和的《古城赋》硬是被《天魔幻世录》扭曲，变成杀人之音，若不是因为牧凡前世的修为眼界远超当初作这本《天魔幻世录》的天魔，将其中关键之处略作修改，恐怕南宫泠就不仅仅只是被拖入琴音所构建的幻世之中，而是如同陈九与周远两人一样，被无声息的杀死在幻境之中。
牧凡朝前望去，那里，两个壮汉保持着站立的模样，但脸上却不自然的露出笑容，却是陷入琴音所构筑的幻境，死于幻境之中。
到这里，牧凡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果陈九和周远两人实力再高一些，不是修身前期，而是修身中期，牧凡就算弹奏天魔之音也不可能将二人拉入幻境之中，说到底，还是牧凡太弱，平素身子虽然比普通人强些，却终究没有推开武者的大门，进入武者的世界。
实力才是一切啊！
牧凡叹息一声，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修身前期，哪怕是同时对上两人，他也可以轻易战而胜之，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付出不菲的代价才击杀陈九和周远两人。
同样的，如果南宫泠能认真修炼，就算是修身前期，又何惧两个同样是修身前期的奴仆？
就在牧凡眯着眼睛，假装疲惫休息的时候，一丝鲜血从周远的眼口嘴鼻中溢出，扑通一声，周远毫无征兆的摔倒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埃。这个时候，南宫泠才记起自家院子里还有两个要把她们赶出去的坏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但看见周远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不由愣住了。
“他怎么了？”
南宫泠问道，同时看向了陈九，不过，没等南宫泠看清陈九的死状，牧凡就抓住南宫泠，将身前的琴硬塞给她。
“小姐，把琴收好。”
牧凡说着，眼角的余光看向陈九，然后不由撇撇嘴。
“这死法，便宜你了。”
陈九的下半身顶起了一顶高高的帐篷，裤子布料不知何时已经湿透，就像失禁了一般。
牧凡不怕南宫泠见到死人，只是有些人的死法太过污秽不堪，他不想脏了南宫泠的眼睛而已。
将南宫泠支开，在南宫泠抱黄木琴回房内的时候，牧凡则是从院子的墙角拔出一株随处可见的野草，将其用嘴嚼碎之后吐在陈九和周远两人的尸体上。
然后，牧凡又去厨房将一种可以食用的豆类抓了一把撒在两人的尸体上。只见那不知名的野草和黑色的豆类混合后，在触碰到陈九和周远两人血液的瞬间突然沸腾起来，散发出了不可思议般的高温。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尸体便凭空的消失在他们之前躺着的地方，所剩下的只有两道跟他们的身影差不多大小的一层骨灰。
接下来，牧凡随意的用扫帚将地面扫了扫，那两人最后的痕迹也随之消失。
这是前世很久以后，牧凡在一个杀人夺命的惯犯手里学到的消尸匿迹的方法，谁也不会想到，一株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把普通人几乎天天吃的黑豆，混合在一起就可以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从未来过。
然而，来过与未来过又有什么区别？不能闻名天下，为人所知晓，待死后，依旧黄土一抔。
当牧凡做完这一切之后，房间内也响起了南宫泠气急败坏的声音。
“牧凡哥哥，你弄坏了我的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