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桥川将柜子里的几件衣服外套翻出来,折叠着打算放进行李箱,边收拾着边说,“布莱尔医生那边还欠了五千元,平时的吃饭都成了问题,不能继续住在宾馆了,我们还是先搬出去再另想办法吧。”祁桥川的声音很沉重,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我会尽量去找工作。”
祁秋锐母亲坐在床上,“秋锐的病......”她没说下去,而是一直看着地上。两人之间很长时间的沉默,祁桥川的动作顿了顿,拿住衣服的手不自觉用力的握紧了。
忽然,清脆的声响发了出来,什么东西从祁桥川手里的衣服中掉在了地上。祁桥川弯腰抓了起来,那是一张精巧的银行卡。祁桥川突然记起来,在祁秋锐住院的那些日子里,自己每天东奔西走,为向亲朋好友筹集医药费而愁眉苦脸,放下身段,低声下气,仍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那一天,一个穿着讲究的男生来医院看望祁秋锐,很奇怪这是祁秋锐唯一同意见面的人,但是两人却没说什么话,直到那个男生快要离开的时候,他走到站在门口等候的祁桥川身边,递给了祁桥川这张银行卡。
“别放弃,叔叔。”那个男生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好像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祁桥川委婉拒绝了他,即便他的心里对祁秋锐的病十分担忧,但他没来由去接受一个年轻的而且并不熟悉的人的钱。
可现在这张被自己拒绝的银行卡却出现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不难猜测,是那个男生在被婉拒之后,偷偷将卡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耳边有海浪敲击礁石的声音,凌晨的郊区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海水咸涩的味道。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祁秋锐感觉虽然身体依旧没什么力气,但好像比之前有了好转,仍然不能下床,却可以小程度地活跃自己的身子了。唯一说不清的是,前段时间自己的胸口是绞割般的痛苦,现在虽然仍有胀痛感,但更多的是一种矛盾感,自己的血液和心脏像是不能协调,亦或者两者之间有某一方的排斥,每一次的血液循环到了心脏位置就像遭到堵塞了一般,这种感觉让人无故地烦躁,像自家不听话的小孩调皮捣蛋你却拿他没办法。而胸口这道伤口,昨晚因为虚弱甚至没能感觉到,祁秋锐手指沿着伤痕抚摸着,难以置信这样长度的伤口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是布莱尔的手术留下的吗?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打破祁秋锐的思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卧室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近乎飘逸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向大门,然后打开门侧起身子让门口的人进来,祁秋锐甚至还能听见布莱尔浮夸且敷衍的应承声,关了门之后他又以几乎滑翔的姿态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这种熟练度不练习几次是不能达到的,想来这张场景在这几天也是几次发生使致布莱尔都习惯了这一套动作。
“对了,你们儿子好像醒了。”布莱尔瞟了一眼祁秋锐,抛下这几个字就关了卧室门。
“啊,真的吗?”带着惊讶和欣喜的熟悉声音响起,然后祁秋锐听见一连串的小跑脚步声。
“妈。”祁秋锐率先张口。祁秋锐母亲抱着祁秋锐的头,似乎喜极而泣,祁桥川则站在一旁,不停地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爸妈,我觉得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祁秋锐试着撑起身子,他几乎咬着牙在用力却一下子又瘫在了床上。
“秋锐啊,你就先在这住一段时间吧,你看你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不能再折腾了。”祁桥川开口。
“可是......”祁秋锐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要面子的人,没有把接下去的话说完,他还记得当初在机场布莱尔说的那些话,这里的费用肯定很昂贵。
祁桥川也知道祁秋锐的意思,“你就放心吧,我们还是能勉强支付这里的费用的。”
说着他讲银行卡的事情告诉了祁秋锐。
祁秋锐愣了好一会儿,眼神流离,曾经在自己心里高不可攀的叶大公子,全校几乎所有女性的男神,自己何德何能,什么时候竟然也和他有了某些难以说明的联系,应该是因为她吧。
布莱尔直到中午才再次从卧室里出来,看样子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这家诊所闲得可以,这么几天了,祁桥川夫妻没见过除他们之外的病人来这里,所以布莱尔才敢没心没肺睡这么久。
打着大哈欠,布莱尔眼睛直勾勾就盯住了祁秋锐母亲放在大厅桌子上的一大袋食物。“医生啊,这是为您和秋锐准备的,这几天可能还要麻烦您好好照顾他。”祁秋锐母亲走近布莱尔。
“没事没事,这是我应该的,客气什么。”布莱尔微笑回应,眼神却没离开过那袋食物,不过看到袋子里大部分都是罐头这些,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吗?”祁秋锐母亲看见布莱尔奇怪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似的,“这个时间了你一定饿了吧。”说着她拿出一个罐头递给布莱尔。
“不用了,我吃面包吧。”布莱尔说着和脸上反映的完全不同的话,祁秋锐母亲打开罐头递给了祁秋锐,鲜香的肉味扑面而来,布莱尔吞着口水咬着干巴巴的面包。
纽约某地下拳场,四五百平方米大小的场地,可以容纳三百多人,在拳场的正中央,有一个网状的八角铁笼,锈迹和血迹同时存在上面。
在这里,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黑暗和乌烟瘴气,头顶数相聚光灯把这里照得极其明亮。
现场的数百人,有男有女,在这里玩的,并不只有市井混混,相反,大多数都是有身份的人,因为黑拳没有规则,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将对方打趴下,紧张,刺激以及血腥更能激发人的兴趣,欢呼声,喝彩声和谩骂声此起彼伏,人们享受着这一刻的放纵。
八角铁笼内,两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的格斗已经进入尾声。一名身高有一米九,混身黝黑的壮汉一拳正中对方的脸部,把对手打倒在地,然后猛的扑上前去,抓起对手的头发,狠狠的向地下顿去。
那名被击倒在地的拳手早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坚硬的地板上迸满了鲜血,那血腥暴力的一幕刺激着现场所有男男女女的神经,有些人甚至忘情的站起来大吼:“打,用力打,打死他……”没有任何停顿,也不管对手是否已经失去了意识,黝黑的男子再次将对手的头部撞向自己坚硬的膝盖,发出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随意地将对手扔在地上,黝黑的男子张开双臂向着四周吼叫,金色的拳套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在诉说自己的胜利。
现场沸腾了起来,无数男男女女高声欢呼,震耳欲聋的声音更是把现场衬托出一种阴沉,糜烂的气息。
“将呐喊献给我们的勇士,屠夫,卢.......卡斯。”主持人夸张而又能带起全场高潮的声音响起,梳着油亮精神的大背头的主持人故意将声音拉长使台下的观众愈发兴奋,随着早已不省人事的卢卡斯的对手被抬下台,主持人接着说,“这是卢卡斯的连续第四十二次胜利,毫无意外他再次粉碎了对手的身体,然后呢,还有哪个家伙想要挑战他,这个残忍的暴君。”主持人开了一个小玩笑。
卢卡斯靠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个身材火辣穿着暴露的女人,他对着主持人浮夸的一笑,扭着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被人这样称呼,随机又显示出无奈,的确,失败是他根本不会去想的事,粗糙的大手肆无忌惮地游走在怀里的女性一切突出的部位。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偶然,面前的卢卡斯显然和历史上美国的一位杀人狂魔同名,一个杀了至少150个人的变态男人,最终在德州被执行死刑,那个卢卡斯在法庭上那句经典的辩解的话被许多人宣扬,“我喜欢杀人就好像其他人喜欢散步罢了,只是嗜好不同。如果我需要猎物,我只需到街上去随便找一个。”
“噢,这家伙可真该再被枪毙一次啊。”主持人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再次打趣。
台下再次响起一堆口哨声,粗鄙的赞美和笑声。
“下一场比赛的奖金将再翻一倍,战胜卢卡斯的选手将获得两百万美元的奖金,他会是谁?”主持人环顾了四周,台下同样站着许多拳击选手,夸张的肌肉曲线让他们就算与观众在一起也是截然不同,但此刻,面对惊天的令人疯狂的奖金,却没有人敢再上台,并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面对的对手太过残暴,那种以极其残忍血腥的手法折磨对手的癖好以及碾压性的实力让他们的身体都不由产生畏惧。
十多分钟过去,台下喝倒彩的声音越来越多,依旧没有人继续挑战卢卡斯。
“如果还没有人上台那今天的斗兽环节就结束了,欢迎下一对......”主持人正想介绍接下去上场的两位选手,卢卡斯的“屠杀”虽然精彩却不是经常有人想不开去挑战他的,这可以说是这所地下拳场的特色节目却不是唯一节目。
铁门撞开的声音打断了主持人的话,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出现在八角笼内,地下拳场毫无规矩可言,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进入笼内进行对决。喧闹再次达到高潮,人们并不是想着有人会打败卢卡斯,这是不切实际的,他们所想看到的,是残暴的卢卡斯不带人性的蹂躏和对手哭爹喊娘的崩溃样子。
等到主持人看清楚了进来的人的样子,不留情面地嘲笑道:“我们的小朋友是迷路了吗,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喔,看样子是还没断奶呢吧。”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宽松T恤的男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算不上瘦小,大概有一米七五,结实的身子看起来也是有锻炼过的,但在大块头卢卡斯面前却显得极为不堪,似乎卢卡斯一只手就能捏死他,怪不得主持人会这样说。男人似乎连步子都站不稳,脸上已经泛起了红色,看样子是喝醉了酒。
“小家伙确定要挑战卢卡斯吗,死在这里了可没人替你收尸噢。”主持人将手搭在那个男人的肩上,确认道。
男人似乎有点烦躁,闪过主持人,晃悠悠地走向卢卡斯。
而卢卡斯则表现的极为暴怒,似乎这种对手的挑战是对他的藐视和耻笑,似乎只有再血腥一点做法才能让他心里舒坦,他一把推开身边的性感女人,迎接对手。
卢卡斯像是等不及要给对手教训,主持人还没宣布开始,粗壮得像胳膊一样的腿已经甩了出去正对那个男人的胸膛。
“比......比赛开始。”主持人慌慌张张地宣布了开始便逃窜出了八角笼。
可能是酒精麻痹了那个男人的神经,他的反应显得有些缓慢,双手条件反射挡在胸前,但卢卡斯这一脚的力量是何等的大,硬生生踢飞了那个男人,对方几乎是躺着贴着地面滑向了后面,撞在铁笼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掰碎他的屁股。”人群之中人们激情地呐喊。
卢卡斯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显摆似地走过去,单手拎起那个男人将他的脸和自己靠拢,“废物。”卢卡斯说出这几个字,将口水吐在了对方的脸上。
分散注意力的卢卡斯脸旁边突然出现一个拳头,那个男人结实地打在卢卡斯脸颊上,力道却不是很足,只在卢卡斯脸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子。然而这对于卢卡斯来说确实天大的耻辱,硕大的拳头带着金色的手套狠狠地砸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男人的身体再次摔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血。
卢卡斯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再次恶狠狠地靠近那个男人,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因为他看见那个已经意识模糊的男人的脸上竟然咧着嘴,像是在笑,嘴里口齿不清地吐着几个字,卢卡斯将耳朵贴近,好一会儿才似乎辨认出,对方在说,“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让我活下去?”
为了让祁秋锐好好地休息,祁秋锐的父母早早地就离开了,然而当夜幕再次降临,祁秋锐数着点滴下落的次数打算入睡,原本黑暗的空间却突然出现橙色的灯光,祁秋锐向着光源望去,那个方向,是布莱尔的卧室。布莱尔的卧室门张开了一个稍大的缝隙,接着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里面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祁秋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而是先看到了灯光。布莱尔的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但却可以放慢了动作,轻手轻脚的。
祁秋锐刚想问布莱尔他在干什么,却发现他的眼睛是合着的,于是选择了不作声。
布莱尔像是做贼一样地直手直脚地走到厨卫间的桌子那边,从祁秋锐母亲带来的食物袋中抓住一盒罐头,二话不说就揪起拉环奋力一拽,随着金属脆响,拉环断了,罐头依旧没打开。于是布莱尔就像昨晚折腾可乐瓶那样开始折腾罐头盒,然而罐头盒却没有可乐那样好打开,布莱尔甚至拿牙齿都咬过了,依旧不行。正当祁秋锐向着这会儿布莱尔应该要放弃了的时候,他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盯上了自己,布莱尔突然把头转向祁秋锐这边,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却一副“我看见你了”的表情,让祁秋锐浑身发麻,装睡都迟了......
果不其然,布莱尔腆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走到了祁秋锐身边,把罐头递给了祁秋锐。祁秋锐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闭着眼睛还可以行走自如的,不过他还是结果了罐头,布莱尔的意思很明显。
掀开罐头,祁秋锐又将罐头还给了布莱尔,或者说布莱尔一把夺过了被打开的罐头更合理。他旁若无人地开始吃起了罐头,那种享受的表情让埃塞俄比亚人们见了都会流下同情的泪水。
结合昨晚,祁秋锐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布莱尔的梦游似乎有明显的特点,就是他会把白天醒着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的或者藏起来的心理活动通过梦游的形式表现出来,就像很明显他应该是在第一天把那个人形娃娃藏了起来于是就在晚上有主动介绍给了自己,他应该是......有什么某种缺陷--打不开拉环,不管是昨晚的可乐还是现在的罐头都充分说明这一点,白天他想隐瞒这一点就没有吃罐头,而到了晚上却忍受不住而直接暴露了这一点。
“这个真是一个诚实的人啊。”祁秋锐心里这样想,露出同情的表情,“这要是白天极度愤恨一个人,那到了晚上梦游的时候还不得杀了那个人啊。”
就在祁秋锐这样想的时候,本来吃得挺香的布莱尔忽然把罐头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叫你白天吃得这么香。”说着布莱尔在罐头上用力地敲打了一下。
这让一旁的祁秋锐满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