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盘醒来的时候,长河安正关切的守在他的身边。
他没有睁开眼睛,神识却能感知到身边的事情,长河安说过这是因为他步入了引气的境界,可以内视自观,当然也可以神识外放。
他睁开眼睛,却看到长河安别过了头,嘟着嘴哼歌。想到她前一秒的关切,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阿盘脸一红,眼睛颇有些不自在的躲躲闪闪:“没什么。”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少天吗?”
阿盘一愣,挠挠头。
“长河大小姐,一般这种问题是昏迷的人才会问的。”
一个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颜捷羽站在他的身边:“你昏了三天。”
他走了过来,阿九跟在他的身后:“你昏迷了以后,宰相大人和武王大人居然不打了,他们现在都住在隔壁,要等你醒过来问你话。”
阿盘一头雾水:“你就不担心他们去把你师父给砍了?”
阿九听道这句话,脸色顿时铁青:“我当然怕!但是他们两个都这样说,我没办法…”
长河安吐了吐舌头:“我可没说什么。”
颜捷羽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你那天肯定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他们很感兴趣,觉得甚至比许府的事情还重要,所以待会你去见他们,不管他们要什么东西,先让他们保证不能砍许尊者。”
“好的。”阿盘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们真的能信吗?”阿九有些担忧地说道,“万一他们事后反悔怎么办?”
“圣人说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颜捷羽抹了抹鼻子,“不然就不叫圣人了。”
阿盘爬起身来,只觉得头痛的很,眼窝隐隐作痛,长河安说是用神过度,多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长河安坐在他的床头,和他讲了很多有关修炼的事情,大陆上的趣闻,天南的风土人情,以及他体内的一些东西,对于凌青仪那夜的到来却只字不提。
颜捷羽和阿九在房间里待了一会,自己也交头接耳了几句,觉得好生无趣,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留下了阿盘和长河安两人。
“你师父以前在京都的名头很响,我基本可以确定的说,你的筋脉就是他切断的。”
长河安很认真地分析着,阿盘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他坐在床头,看这女孩子滔滔不绝的说话,心里很有些温暖,他想到了独梅峰上某个夜晚和师姐的对话,两个人坐在一起,会说很多很多的话。
这个女孩和师姐一样善良,他很喜欢听她说话,希望听她说更多的话。
他又想到了很小的时候,坐在师父的腿上翻看剑谱,学识字。想起师父对他宠溺的眼光,很难觉得他对他隐藏了什么。他是个孤儿,师父对他就是父亲一般,就算筋脉真是他断的,那又有什么?
“他毕竟是我的师傅,我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阿盘想了想,还是回答,“我是个孤儿,他把我收留,养到了大,我不应该猜疑他的。”
长河安耸肩,有神的眼睛使劲眨了眨:“你师父是殷东南。”
“是的。”阿盘淡然地回答。
“五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你知道吗?”
“不知道。”
长河安清了清嗓子,从腰间的囊子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两块玉琢的珠子,晶莹剔透,华美异常,在窗口的阳光下光辉流转,她把那珠子递到了阿盘手里,阿盘仔细端倪,发现其中有玄妙的气息转动,惊讶地张了张嘴。
“这是阿九的东西。”她接过阿盘手里的珠子,将真气灌输其内,玉珠顿时大方光芒。
一个笼罩了整个房间的玉色结界被撑了开来。
“结界石?”阿盘看过这种石头,就在不久前,那个姓刘的客卿曾试图用它困杀颜捷羽。
“不错。”她点点头,“就是结界石。”
“人皇和许尊者的父亲是结拜兄弟。”,她看着手里的两颗珠子:“皇城姓唐不过五十余年,在那之前,姓许。”
“那许尊者的父亲……”阿盘心底吃惊,难道说……
“是的,许尊者的父亲被推下了皇位,是新皇杀死的。”
“结界石一套有六块,是他们结拜时的兄弟信物。”
“新皇登基以后,旧皇族只剩下一个婴孩,就是许尊者。”她神情淡然地继续道,“是不是懂了什么?”
阿盘若有所思,很多事情都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皇宫对许家的忌惮,刘姓客卿对许家事务的各种刁难和干预,以及阿盘的请求,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然后是结界石有六块。
还有两块在谁的手里不问可知了。
“诡匠术以前叫魂匠术,皇帝还姓许的时候,是许家灵魂相传的秘术。这一代的诡匠术被禁止修炼,也是这个原因。”
阿盘点点头,不禁心生敬佩之情,许尊者一个人撑其这样一个家族,又要对抗朝廷的压力,还要忍受府里他人的监视。
“忍辱负重。”阿盘想到许尊者那永远淡然的神情,想到了一个很贴切的词汇。
“但是皇宫不希望他忍辱负重。”长河安摇摇头,“他们希望他不明事理,希望他风花雪月纸醉金迷,却最不希望他忍辱负重。新皇继位毕竟只有五十年,太多人还记得许皇帝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许尊者?”阿盘不解地问。
……
……
“那陛下为何不直接杀了许念?”
金碧辉煌的落日殿,他站在高台上,朝下俯览,背对着身后的上将。
“正如同我那年没有忍心杀死大哥,我也不愿意杀死他唯一的儿子。”
说话那人身穿金黄大袍,容貌端庄,双眼深邃,他就是人皇。
和他对话的人眉宇间英气十足,相貌不凡。
“陛下决策贤明,如果杀了他,定要有人风言风语。”
“李图将军,你错了。”人皇抬起头,依然没有转身,“这并非决策,我……真的不忍心杀他。”
“我那个大哥,虽然是个昏君,我依然比谁都敬重他。世人皆知我谋权篡位,心狠手辣,却还有几人记得当年的民不聊生?”他转过头来,“更何况,要是我说他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你相信吗?”
他说着,原本淡然的神色忽然变得无比凝重了起来。
“陛下……”英气逼人的男子眼神亦是变换。
人皇点了点头,手一挥,夺出了一根艳红色的画戟。
长戟出,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变得炽热起来。
他的面色却是冰寒。
“走,我们去一次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