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幻辰,生在慕容国的官宦之家,剧照顾我的乳母说,我本姓浣,单名宸,是浣府的长子,因一出生就是阴阳目而被父亲视为不吉利,所以并不得父亲的喜欢,随着年岁渐长,我竟出落得一张美人脸,父亲由此对我更加厌恶,因为我本是在他得了四个女儿后,心心念念盼来的长子,不仅一出生就是骇人的阴阳目,而且还出落得一张美人脸,平白让同僚看了他的笑话。
我的生母本就是不讨父亲喜欢的妾室,原本想一举得男后可以得到父亲的怜惜,可不想我居然长成了这副样子,平白惹得父亲不悦,更加冷落她,她把所有的气都出在我头上,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总是非打即骂,我的嫡母和几个姐姐更是瞧不起我,幸有乳母不弃,将我养大......
我十二岁那年赶上慕容国征兵,父亲终于找到个好理由甩掉了我这个眼中钉,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扔到军队中去,而实际上除了卑微的乳母,也没有任何人希望我继续留在浣府,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被我“连累”不招我父亲待见的生母,被赶出浣府的时候,我正式有了自己的名字——幻辰,没有浣的姓氏,只有一切皆是虚无的“幻”字,就连“宸”字宝盖头都被去掉了,似乎要告诫我,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宝,也从来没有存在过......
离开浣府我并没有一丝茫然失措,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之后的日子虽然未知,但却因为未知而充满魅力,只是从这一刻,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让所有排挤我的人付出代价。
来到军队,日子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般得到解脱,大多数都是从官宦人家或是富甲之家征来的子弟,又怎会瞧得上我这没有姓氏、没有出身的新人,再加上我不吉利的阴阳目和一直被诟病的美人脸,我再次成为众人皆可欺的对象,不像一般的世家子弟,从小学习武艺骑射,我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栽培过我,就连我仅识的几个字还是乳母教的。
对于那些来自膏粱子弟的欺辱,我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我来了军队后才临时抱佛脚学得三招两式又怎么比得过自幼习武的他们,对于他们的羞辱、打骂,我只能逆来顺受,同时更加拼命地学习武艺,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
但是并没有等到我学有所成,我还是跟他们撕破了脸,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军帐外扎马步,一是为了垒好学习武艺的基础,二是想等那帮人睡了再回帐篷,免得平白受人欺辱,可是偏天不遂人愿,几个膏粱子弟居然来帐外找我的麻烦,我转身就走,却被按了回来,他们把我五花大绑然后抬走,我一时慌了使劲地反抗,却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我被送进了一个上级军官的营帐,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军官直夸赞我长得漂亮,还给了把我抬来的那几个人一些军队里吃不到的糕点做赏赐,那几个人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我却茫然无措,直到那个丑陋的老男人扑到我身上时,我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军中日子清苦,为了几块糕点他们巴不得把我送给上级,军营中没有女人可以帮他们排解欲望,不少军官都开始好男风,专挑些相貌清秀的新兵下手......
我害怕极了,奈何被点了穴道,只能拼命地大喊救命,可是没有人回应我,也没有人来救我,就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般,只剩恐惧和绝望......
当我的里衣被扯开,上半身的肌肤裸露在秋夜微凉的空气里时,我感觉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彻底得践踏干净,不知道是愤怒带来的力气冲开了穴道,还是穴道刚好到时间解开,我只记得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男人恶心的要害处踢去,那个男人哀嚎倒地,我拔起腿就往营帐外跑,奈何被绑的严实,只能朗朗跄跄地往外跳,没等我跳出去几步,身后的那个男人就咆哮起来,喊人来抓住我,我顾不得那么多,脚尖使劲一点,弹出去好远,却也因为重心不稳摔了个嘴啃泥。
我呸了几下试图把嘴里的泥土弄干净,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根本无能为力,无奈之下看向前方,想要记住把我抓回去的人是何模样,平视的视角下是一双绣着龙爪形朱红色花瓣的墨色岐头履,那花真好看,像血一样妖艳神秘,后来我才知道那种花叫曼珠沙华,是他的最爱。
我不由抬头看向鞋履的主人,谁知那鞋履的主人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尽管这个男子并不十分出挑,我却仿佛被他血色的双眸所蛊惑,全然顾不得当时身边围起的一圈士兵,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忘返,那人有着一头如瀑般的银白色长发,还有同样十分罕见的银白色长眉,比红玛瑙还要美艳的血色双眸,充满邪魅的眉眼微蹙,带着几许惆怅和温柔,虽然穿着军人装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人张狂冷戾却暗藏着温柔的气质,我正是被他的这种气质深深吸引......
“滚蛋!还不快给本官拿下这个竖子!”一声怒不可遏的命令,收回了我的心思,我缩了缩身体,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十来个士兵一起向我靠拢,根本不给我殊死一博的机会,就在我以为再无法逃出生天之时,一只有力的手将我拎了起来,然后快速地帮我松了绑,我惊愕地看向那个有着血色双眸的少年,应该说是除了那个少年,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混蛋!你竟敢违抗军令!”那个中年军官暴跳起来,对着那个血瞳少年咆哮。
“哼~”少年发出轻蔑的鼻音,不以为然。
“放肆!给本官抓住他们!”又是一声咆哮,其他的士兵闻声而动。
“有本事就来吧!”那个少年轻轻扯了扯嘴角,满是轻狂不屑,却带着邪魅。
只一瞬间,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士兵尽数倒地不起,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深不可测的少年。
“你、你、你......来人啊!快来人啊!给本官把这叛徒拿下!”那个军官吓得双腿打颤,却还不忘了搬救兵。
血瞳少年慢慢走近那个丑陋的军官,嘴角勾起邪魅一笑,然后干净利落地手起刀落。
闻声赶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不知所措,血瞳少年回眸一瞥,轻蔑而灵动,“怎么?你们也要来送死?”
士兵们看看地上的尸体,面面相觑,然后灰溜溜地散了。
“谢谢你......”我快步走向那个少年,支吾了半天只说出来一句谢谢。
少年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我赶紧跟上,并不太懂那些交际上的礼节,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大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好人。”他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走得更快,想要结束对话。
我跑着跟上,信誓旦旦地开口,“你救了我,就是大好人,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不必。”随着一声轻笑,少年点脚飞走,任凭我再怎么跑也追不上了,只能惆怅地看着少年飞走的方向。
“莫血殇。”突如其来的声音,我惊喜地跳了起来,莫血殇,原来你叫莫血殇......
随即反应过来般朝着声源大喊,“我叫幻辰!梦幻的幻!星辰的辰!”
自从被他救下后,我就一直在心里把他称为“殇”,干净利落的一字称呼,他应该会喜欢吧?虽然这个字不吉利,但是那是他的名字啊......
对于那个军官的死,上面没有追究,反倒是殇取代了那个军官的位置,我得了空就去先前被抬进的帐篷里找殇,我本想和殇聊天了解他更多,但殇不喜言谈,更多的还是陪他静坐一下午,彼时的我觉得看着他都是极大的满足,而我的日子竟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那些欺负我的人,非但没有再欺负我,反倒是有意无意地讨好我,这令从小被欺负惯了的我有些受宠若惊。
偶然间我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议论,他们说我是殇的人,作为一个男人,我非但没有感觉到愤怒与羞愧,反倒有几分不明所以的欣喜与羞涩,也许我对殇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过着,我在结束训练之后,依然会往殇的营帐跑,无论他是习武还是读书,我都会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得出神,正所谓是“岁月静好”。偶尔殇会和我说话,或教我三招两式,或教我三五个文字,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学得无比认真,回去之后更是会及时巩固,我怕我学得不好,他就不再教我了,由此错过与他说话的机会,我也十分珍惜他教我的每一个文字和招式,我本能得渴望让自己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乃至无懈可击,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以平等的身份留在殇身边,而不是现在这样类似于徒弟的身份......
就在我还在天真地感激上天给了我一份难得的温暖时,猝不及防地就是一桶冷水泼下来,那天殇教我的招式很古怪,我回来练习了很久都不能掌握,不知不觉中竟练习到深夜,我心烦地走出营帐,那天晚上的月色姣好,我原本只是出于习惯地向殇的营帐走去,惊喜的是殇营帐里的烛火还亮着,我像往常一样笑着挑帘走进去,下一刻却感觉到心脏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我的殇竟被一个白发碧瞳的女人环抱在怀中,我气的不轻,转身就想离开。
那女子却身形一晃,拦在了我的前方。
“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想走?”女子着了一袭月白色的斗篷,声音阴柔而冷漠。
“你是谁?”我没好气地问她,同时打量起这个女子,风姿绰约、螓首蛾眉,眉眼间到是和殇有几分相似,同样的灵动而邪魅。
“将死之人,何需多问。”女子杀意已起,出手阴毒,招招致命。
我则凭着殇教我的招式,勉强地化解了她的几次进攻。
她停下攻势,反问道:“你是谁?身法居然隐隐有我们莫家的底子?”
“莫家?你是殇的......?”我直接将她的问题忽略掉,问出我关心的问题。
“我是殇哥哥的堂妹,莫雪柔。”女子说到‘殇哥哥’的时候露出了她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少女式神情,她边说着边走回殇的身旁,再次环抱起昏迷的殇。
虽然对女子的这种行为不满,但是毕竟是殇的妹妹,而且我更关心的是殇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昏迷,而且面色苍白,憔悴不堪......
“殇哥哥既然教你我们莫家的身法,想来你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殇哥哥练功走火入魔,导致气血倒流,危在旦夕......”
“什么!?”不理会莫雪柔哀切的语气,我不敢置信地打断她,殇在我的面前一直都是无比高大的,没想到他也有倒下憔悴的一天。
莫雪柔无奈地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如果再不救殇哥哥,他会死的......”
“那要怎么办?!”我抓住莫血殇的肩膀摇晃起来,我觉得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她轻轻地拿开我的手,“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和殇哥哥换一半血......”
我认真的听着,她却突然抽泣起来,神色凝重,“可是、可是我的能力不够,这个过程不能由我一个人完成......”
“还有我呐!”我当机立断,无论是什么,为了殇我都愿意,哪怕是要我的命......
莫雪柔看了我一眼,神情又暗淡了几分,“我刚才和你过过招,你的身法尚欠火候,内力修为更是接近没有,完全不具备帮我和殇哥哥换血的能力......”
我的神情也惆怅了下去,却又突然眼前一亮,“那要是由你帮我和殇换血呢?”
“且不说你没有内力,整个过程会相当痛苦,而且你和殇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万一你们的血液不相融,你会渗血而死......”莫雪柔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重新恢复了光彩。
“没有关系,只要能有一丝希望救殇,我也愿意试一试。”我朝着莫雪柔扯起了一个坚定的笑容。
“这你大可放心,殇哥哥修习的是血禁术,可以吸收任何人的血液......”莫雪柔报以一笑,起身放下了殇,“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随时可以。”我对着躺在榻上的莫血殇绽开一笑,那是我的殇啊,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后悔......
我的手腕被莫雪柔割了一道大口子,可以看出她很急切,而事实上就算她只割开一个足够取血的小口,我也会要求她把口子割大些,这样的话血液顺着伤口流出能快些,也能让殇的不适感快点消失,气血倒流,殇应该很痛苦吧......
血液顺着伤口汩汩而流,看着我的血液流入了殇的身体中,取血带来的不适被满足和欣慰取而代之,我终于能帮上殇了,我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有用的人了,也不枉他救我又教我东西......
不等我再动更多的脑筋,莫雪柔已经割开了我的另一只手腕,殇的血液流入我的身体中带来触电般的痛苦,我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毕竟那是殇啊,是把我从地狱拉回人间的人。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殇的血液带来的强烈灼烧感令我痛苦难耐,如果那个人不是殇的话,那就可以说是生不如死,我可能早就会因为受不了这种强烈的灼烧感而咬舌自尽了,随着殇的血液越来越多的流入我的体内,那种灼烧感也愈来愈强烈,我也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痛苦,只能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喊疼,直到嘴里满是腥甜的血腥味,殇、殇、殇!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给我战胜痛苦的力量,随着殇的血液越来越多的涌入到我的体内,我越来越无力承受这份痛苦,直到双眼发黑......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这磨人的痛苦,嘴角含笑昏厥了过去,至少殇会没事的,那就值得了啊......
我没想到我还能再次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殇的竹席上,顾不上身上的灼烧感尚未消,也顾不上浑身要散架般不适,我艰难地支起身来,想要知道殇怎么样了。
“躺下!”疯狂思念的熟悉声音传来,比以往的声音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霸道。
我迫不及待地望向声源,殇手中端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紫砂碗,略有不快地挑帘而入。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完好如初地站在我面前,眼泪竟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殇皱了一下眉头,把碗放在了一旁的小石墩上,然后弯下腰轻轻地帮我擦去眼泪,“还疼么?”
我一时间受宠若惊,使劲地摇头,然后呆滞地看着他,眼泪却流得更凶。
殇把那个紫砂碗递了过来,把声音也放柔了,“来,把这个喝了就不疼了......”
我接过紫砂碗,将碗里盛着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随着液体划过喉咙,传来一股清凉之感,逐渐地压抑住了体内的炽热。
“谢谢你,辰......”他嘴角勾起一笑,与他杀人时邪魅的笑容不同,此时的笑容带着难得的温柔。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辰!他叫我辰,他记得我的名字......
在殇难得的温柔照料下,我恢复得奇快,三天后殇的血液和我的血液彻底地融合在一起,我也完全地恢复了。
殇说我是阴阳目,生来就是修习幻术的奇才,如今体内又有了殇血液带来的一半内力,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习幻术。
我当然愿意,殇想我怎样我都会愿意,更何况是学习令自己变强的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