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漆黑如墨,京中甚是繁荣,今日乃乞巧节,众多俊男少女结伴游玩,上至朝中丞相,下至平民百姓,真是繁花似锦。
京郊无隐阁中也是点着昏黄的油灯,可阁中却不见半点儿人影。
一人从空中旋身而下,着银色月牙子袍,一双黑色蚕履代表了他的身份,面上的银色鬼面更是在这灯下显得格外灼眼。
双足点地,下一瞬,从黑暗中闪出十几位黑衣杀手,将男子围困在其中。
“这便是无隐阁的全部力量吗。”语气有些淡然。
“不愧是暗阁阁主。看来今日,阁主是有备而来啊。”
此时从灯下门后走出一着白衣之人,面上是金色假面,面具右下角着了一朵妖治的玫瑰,直蔓延到左上角,身形较略微瘦削,出口是雄厚的男音。
“不知阁主至此有何贵干。”
“不过是想与本阁阁主商议一事,罢了。”
前者微微挑眉道:
“阁主带那么些人出来,可真是小题大做啊,我无隐阁何时有如此之能耐,竟让阁主如此厚待,失敬失敬。”
说完向着那男子双手作辑。
他却脸色不变,眼低似一潭深水般死寂。
“阁主还是将那些个人唤出吧,免得到时,尸骨未存。”这句话意味深长,能听懂的或许只有眼前的这两位。
“恕在下冒昧一句,你是否无隐阁阁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嘴角微勾,眼中却是平静。
许久未有人如此挑衅了,此人若是阁主,便也作罢,如若不是,他定然是必死无疑。
“你竟如此之狂傲。”
那人并不回答,他见此之状,冷声道:
“你,是否是无隐阁阁主!”
“想知我是谁,不去探求,反到来问,可笑至极!”讥诮的语气
他不怒反笑,又伸入袖中,取出一枚别致的白玉哨,至口边,吹响,银色身影闪过,不过数秒便将男子护在其中。
“杀!”
而那白衣之人同时打了个响指。霎时,双方势力聚在一起,胶着不下。只剩他与那白衣之人,四目相对。
白衣之人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微微挑眉道:
“翳阁主说要商讨一事,这便是阁主的态度吗?”
“若你不是,杀了也无妨。”
白衣之人颔首:
“请!”
那人拔剑,剑鞘握在左手,而他也则拔剑而出,他手中的这把剑明眼人便知这不是寻常之物。
两人同时向对方冲去,接近,前者一个俯冲,后者则向前高跳,前者立即旋身,白衣翻袂,长剑顺势划向他的后背,后者也转身,用手中的剑挡住,两人不断走近,手中的剑受力更多,后又调转位置,再度胶着,一时间里难分上下。
“你,很是不错,竟能接住我六成力。”
“尽你全力又如何?”
一抹诡异的笑后,他突然加大力度,后又用力往前一挺,白衣之人便如破布般撞向身后的朱门上,只是他并未看见那人嘴角的一抹笑意。
顺着门慢慢滑落,“哐!”是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面上的金色假面坠落至地,发出金属特有的清脆声。
只见那人伸手握住剑柄,竟是硬生生的倚剑站了起来,此举明显有些吃力,脚步更是虚晃无力,然,那人却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下一秒,她喉头一甜,吐出了口鲜血。
门前灯光有些昏暗,他看得并不是很真切,她好似勾唇笑了笑。
此时他才略微看清这人的面容,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有小家碧玉的姣好皮相,嘴角是那未来的急擦去的血,有一种别样的姿色。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眉眼竟与一人有些相似。
许是……看错了吧。
先前他竟被她的声音迷惑,认为她是个男人,却不想现在才之她是女儿身,可真是个不寻常的姑娘。
“不是要杀我吗,怎的就用如此之力!”她讽刺的一笑。干涸无色的嘴唇,连带着那妖治的血,显得格外刺眼。
“如你所愿。”
说完,把剑提至眼前,眸光一利,将剑向她的命门刺去。
黑影闪过墙头。“哐当!”他刺出的长剑被一把大刀斩落至地。
他有些惊奇,不知是何人竟能接下他这一剑,想来,便是这无隐阁的阁主了。
只是,他并不知,此人刚刚是用了毕生的气力,才将这剑打落,他更不知,此人的功夫连那女子的一半都不及。
刀柄处是一道道的裂纹,分明是刚刚斩剑而至,思至刚刚,虎口还有些发麻,那握住大刀的手微微的颤抖,强硬的把喉间的血腥压制,面上却是平静如初,无一丝波澜。只听:
“歼灭!”
又是几道黑影闪过,暗阁与无隐阁之人继续纠缠在了一起。
“阁下……便应是无隐阁阁主——陚駪了!”
那男子却不理会,直直的走向那倚剑而立的女子。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低低地唤了声:
“阿妍!”饱含深情。
她却挑眉,望了望他,又看向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微微皱眉。如此简单之动作,看者却会意错了意思。
“既然天色已晚,在下便改日再来与陚阁主商讨事宜,告辞!”说完便跃上墙头,隐在了黑夜中,与黑衣打斗的人,见自家阁主已离,便收了手,继运气轻功,飞身离去。
后面刚想去追,却被陚駪挥手拦截。
“都下去吧。”
“是。”
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陚駪牵过她的右手,看了看她左手中的剑,与她一起进入了屋中。
两人刚刚落座,一起将兵器放在桌上,陚駪便皱眉担心的拉过她的手道:
“如何?”
她平静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无碍。”
陚駪见状慌忙低下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便好……”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阿妍,下次莫要再如此冒险了。”终是陚駪先开了口
“嗯。”莫漓妍不咸不淡的回道。
“不然,我会担心的……”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可内力比他深厚的莫漓妍又如何未听到呢?
她有些错愕的看向他,却听到他轻咳了一声,转头不再理睬她的目光。
“你便当……我未开口罢……”
室内一片寂静。
似有微风拂过,不多时,莫漓妍收回了视线,陚駪便单膝跪下,向她行礼:
“属下陚駪来迟,请阁主降罪!”
“起来吧。你今夜有任务在身,不算来迟。”
“是。”
陚駪重新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暗阁阁主这几日必定会再来,到时若有什么事,要记得通知倾叶,将信转交与她。”
“是。”
“这暗阁阁主方才偷听你我说话,显然是有些怀疑,只是希望这出戏没有白演。”说完她看向窗外,眼神明黯不定。
“今日之后,若你这边不得手,他便会从我这儿下手。阁中也该整顿一番了……”
说完她收回了目光,转向他放在桌上的刀道:
“你的金纹鎏火刀也该拿去修补一下了,这几日,你便用我的剑吧,这刀……我便带走了。”
说着她起身拿起刀,走向窗户,继而又想到什么似的,道:
“底层与中层尤为重要,到时定要仔细些,我阁中虽是严格对待,能呆下来的也没几个,但也不外乎被人抓住把柄,被逼替人做事的,仔细些总是好的。”
“是。”
抬头时便已没了她的身影。直直的盯着窗棂,心中只觉有些苦涩。
刚刚或许应该唤你声……莫阁主。
暗阁内那面戴银色鬼面之人,正玩味的看着手中的面具,这分明是刚才那名女子面上所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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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看似强大的无隐阁,也有了些许破绽,这也有便于日后我将其......”
说至此,他忽然顿住了,好似起了什么,将面具放置手边的桌上,转身走向了内屋。
不该想起这些的。已经决定做这件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即使是她,即使是哪些帮助过我的人……
夜,终是寂静无声的,也终是各怀心思的悄然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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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更之时,莫漓妍虽已睡着,眉头,却是紧皱,双手也是不自然的握紧,好似看见了可怖之物。
榻上那面上毫无血色的妇人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趴在床榻边哭泣的小女孩,微微一笑,道:
“无忧,不要哭,咳咳,娘希望你无忧无虑的,咳咳,过完此生,还有……莫要怪……你爹爹和任何……人,咳,是娘错了,咳,还有,你堂姐的……”
话未说完,那想要抚摸女孩脸颊的手突然掉下,无力的垂在床榻边,那妇人咽了气。
“娘亲!”女孩疯了一般的推搡着妇人,泪如雨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娘亲”。
下人见状退下,屋中只剩下女孩在推搡那刚刚过世的妇人。
这个梦已经出现很多次,而这原本该终止的梦境,此时却有了后续……
女孩见妇人不应,竟唤起了:
“姨母!”
莫漓妍在睡梦之中再一次紧紧的皱了皱眉。
为何要叫自己的身生母亲为姨娘?
只是来不及她多想,梦境开始扭曲,眨眼间便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雪纷飞,白衣女子缓缓的走在这这冰天雪地间,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及腰,她想看清女子的脸,却发现女子的脸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这时,一支金羽箭矢从她的胸腔贯穿,插入不远处的雪地中,尾翼还在剧烈震动。女子缓缓的倒在地上。
周围一阵刀光剑影,忽然间一柄宝剑划破天际,眼看便要落在女子的身上。
下一瞬,那剑变成了一颗子弹再次射穿心脏。
“不!”莫漓妍惊呼着猛地坐起。
她的后背已被完全浸湿,额头上是一层冷汗,整个人似从水中捞出似的,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大口的喘气。
刚刚,分明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又为何会如此的心寒?那个女人是谁……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又梦魇了?”
倾叶从耳房走出来到她的门前,关切的问道。她却并未回复,倾叶继而又道:
“小姐,你这梦魇何时才能好啊。”
“梦魇是心病,哪里是一朝一夕便能好的。我没事,你睡吧。”
“是。”
说完倾叶转身向耳房走去。
头枕在枕头上,却如何也睡不着。
这梦魇,自我来到这里便一直跟着我,十一年了,竟无任何办法......
她忽然掀开被褥,向窗边走去。推开窗户,任那寒风吹起她的黑发。莫漓妍有些迷茫地盯着那黑夜里皎洁的月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闭上眼便会浮现出那黝黑的枪口下,那一具尸体。
虽然她知晓那件事与梦中的女子无关,却依旧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
现如今,我又该如何是好?这便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吗?
我犯下的错,应由我一人来补过……
对不起……
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孤寂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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虒山
一老者独坐其中,手持酒壶,仰视夜空。
突然他站起身,解开树上的绳子,牵过马,口中喃喃道:
“杀戮要来了啊……出来这么些年,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说完,他拍了拍衣袖上的浮尘,牵着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