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色福特越野车疾驰在午后炙热的海滩公路上,两旁的椰子树飞快的向后倒去,犹如栅栏,将刺眼的日光分隔成一道道光驳。
陈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手中平板电脑上的视频。
视频中的背景光线很暗,隐约像是一艘半旧的货船,杰克穿着全套户外装备,背着冲锋包,画面在他手上晃来晃去。
“教授,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他对着镜头一脸的兴奋,“罗伊和马特已经上船了,6个小时后我们就会到达‘游乐场’,上船之后我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在‘游乐场’里遇到任何的问题,请找我的室友曼库里,让他来救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吧那就这样,再见。”
陈晖默默的关掉电脑,紧紧的拧住眉头。
太多的疑惑在他脑海中不断涌现。
杰克的这番话,刚才安德鲁教授的欲言又止,都让陈晖在不安的同时对这项所谓的考古活动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身为全球最精锐特种部队成员,过去的三年陈晖经历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脏活”,对陈晖而言,“脏活”是残酷的,但也是充满刺激的,这类事情仿佛具有一种魔力,一旦习惯很容易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体内躁动的因子在这一刻再度被激发,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我们现在是去哪儿?”他脱口而出。
“码头啊。”杰西扶了扶墨镜,染成黑色的长发被风吹的凌乱。
作为亲眼见过陈晖出手的人,杰西至今仍对昨天他凌空摔汤米那一下记忆犹新,要知道汤米之前可是海军陆战队的,由于酗酒打架而被海军部开除,挥拳那可是汤米的老本行。
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这个看起来年轻清秀的黄皮肤亚裔男孩儿手下居然连一秒都坚持不了,可见这个曼库里身手有多厉害。
或许,只有那个人才可以跟这个男孩一较高下吧……
“不要去码头。”陈晖说。
杰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坐快艇。”陈晖漫不经心的说。
反光镜中,戴着墨镜的脸颊猛然一怔。
欧胡岛北部,人烟稀少,一栋破旧的仓库孤零零的伫立在一大片被太阳晒的滚烫的水泥地上,马路旁,生锈的铁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头牌子。
“夏威夷空中观光俱乐部”。
旁边还有一行手写字:无限期停业中。
福特越野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杰西带着陈晖猫腰穿过铁门,“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叫阿生,港岛人,十年前来夏威夷做生意,卖过海鲜开过渔场,都不成功,后来接手了这家俱乐部,专门为游客提供空中观光服务。”
陈晖瞅了一眼仓库旁边停着的一架********,“看起来生意依然不怎么样。”
“他嗜赌成性,赚的钱还不够还赌债的,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要靠女儿给杂志拍三点式写真帮他还钱,后来家里出了点儿事,就此一蹶不振了。”杰西说,“小心脚下。”
陈晖小心的避开地面上不显眼的三角铁钉,“出了什么事儿?”
“老婆和儿子被当地一个地下帮派老大杀了。”杰西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个阿生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所以你找他是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陈晖随口问。
“当然不是,找他是因为整个欧胡岛就他愿意接私活。”杰西说,“曼库里,你真的打算乘飞机到莫拉岛?”
陈晖点点头,“因为这样最快。”
看杰西表情有些困惑,陈晖解释说:“你们找的快艇时速50节,顺利的话开过去也需要四个小时,而救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而一架观光飞机时速轻易可以达到400节以上,换句话说,飞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所以当然选飞机。”
杰西不由为这个曼库里同学缜密冷静的思维模式感到惊讶,“好吧,反正我刚才已经退掉了游艇,现在也只能坐飞机去了,如果阿生不愿意接这趟活,那事情就麻烦了。”
“我相信他会的。”陈晖笑着说。
两人说着来到了仓库门前,杰西抬头敲了敲紧闭的铁皮门。
无人应答。
杰西又敲,“阿生,阿生你在么,我是杰西。”
铁门上的小窗拉开一条缝,一对浑浊无光、眼袋下垂的双眼出现在小窗后面,贼精贼精的朝陈晖和杰西瞅了瞅。
“你好阿生。”杰西说。
“你来干嘛。”阿生警惕的问。
“有趟活你接不接?”杰西说。
“什么活儿?”阿生问,眼睛不住朝两人身后瞄着。
“让我们进去说可以么。”杰西耐着性子回答。
阿生贼眼溜溜转了一圈,这才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进门之后陈晖打量了一眼阿生老板,个子不高,头发稀疏,发福的身体套着一件满是汗渍的白背心,大裤衩,夹脚拖鞋,典型的吊丝港农打扮。
仓库既是他的住所同时也是他的办公室,环境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杂物,便当盒、空酒瓶和塞满烟头的烟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与食物发馊的味道。
只是在靠墙的柜子上,一张夹着全家福照片的相框却规规矩矩的摆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看起来又干净又整洁,就像每天都被人擦拭好几遍似的,跟整个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照片中是年轻的阿生,很瘦,留着在当时算是时髦的烫发头,和另外一个高鼻大眼、衣着朴素的欧裔女人坐在一起,怀里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快乐的笑容,完全是幸福的一家人。
陈晖盯着照片,隐约觉得照片里的小女孩儿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有点像……夏威夷特勤组的泰莉?
陈晖并没有多想,因为这张照片浓郁的亲情氛围让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过了头。
“什么活儿,直接说。”阿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将酒瓶中最后一点白兰地倒进小杯子里。
杰西眼明手快的将酒杯挪到旁边,“我们要雇你的飞机。”
阿生的手停在了空中,“去哪儿?”
“莫拉岛。”
“什么时间?”
“现在,立刻出发。”
“不去。”阿生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今天是我老婆和儿子的祭日,我要在这儿陪着他们,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