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丹娜冷声说道,“你还不是外面一堆女人。”
“逢场作戏而已。”肯眺望着夕阳,“我跟那些女人毫无感情可言,这点跟你有很大区别。”
低头看了看表,“听话,丹娜,别过去。”
蓝牙耳机闪烁,“我说几句话就走,迈得也想见我。”
“别那么傻,你俩做了那么大的案子,不应该碰面的。”肯严肃的说。
“别说了肯,有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丹娜,”肯下意识的坐直身子,用手按住耳机,“丹娜!”
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靠在栏杆上拿起望远镜,警惕的扫视着面前熙闹的广场。
脚边,一柄加装了消音器的黑色中距离狙击步枪趴在地上,微微昂起的枪口像极了一支离弦之箭。
陈晖再次看了看手表,四分半,距离他要离开的时间还有最后三十秒。
抬起头,望着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轻轻的抿了抿嘴唇。
程序,一切就像程序,按部就班。
对于陈晖来说,眼前正在做的事情是那么的熟悉,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类行动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和大多数人相比,陈晖觉得自己就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激情,只有隐藏、潜伏和出击。
结果有两个,杀人或者被杀,就是这么残酷而简单。
“曼库里,我现在可以起来了么。”后排座位上,茜拉小声问道。
“别起来。”陈晖努力让自己的嘴巴保持最小幅度的开合动作。
茜拉没动,“我觉得我们扑空了,丹娜应该不会来了,或者说,接电话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丹娜。”
“还有最后十秒钟。”陈晖说。
“丹娜,有点不对劲,”咖啡馆二楼,肯用手按住蓝牙耳机,“我看到那个开车的家伙嘴在动,他在跟人说话!”
“丹娜!”肯几乎低声吼了起来。
将望远镜一扔,从地上拎起狙击枪,架在栏杆上,肩膀熟练的顶住枪托,手指轻弹,打开了上面的瞄准镜。
“丹娜,丹娜,千万不要过去。”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
广场一角,生意最火爆的冰淇淋车前面,一群孩子正相互打闹嬉戏在兴头上,在他们旁边,一个穿着黑色短裙,戴墨镜,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默默的站在树荫下。
她很漂亮,只是有些憔悴,棕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单薄的身板踩在高跟鞋上,好像随时会倒。
这样的女子或许更适合出现在巴黎或者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在满地都是比基尼和沙滩裤的夏威夷海滩上,这样忧郁的身影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丹娜.基奇出神的望着坐在车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内心如海浪般起伏不定。
她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到底要不要过去跟他见最后一面。
那些缠绵悱恻的画面如同电影胶片一帧帧在脑海中浮现,冲击着她浑身每一根神经,让她抑制不住的想要立刻冲上去,与自己的爱人耳鬓厮磨一番。
今天对于她和他来说都是艰难的一天,危险重重,随时可能送命,但她相信迈得的能力,在中间人这一行,迈得是最优秀的,他们两年前在刚果认识,当时迈得正在撺掇当地一个军阀购买一批从俄罗斯运来的轻武器,他过人的能力,镇定和胆识给丹娜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当天晚上俩人就上床了。
在丹娜眼里,迈得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男人,相同的职业背景,相同的经历,共同的兴趣爱好,让他俩一见钟情,再也无法分开。
在刚果的那些日子,是丹娜一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时刻。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特别是在中间人这一行,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少眼线,当丹娜回到檀香山,肯见到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一摞照片扔在她面前。
全是她跟迈得在一起的照片,各种场合的都有。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肯撂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开。
丹娜知道自己不可能斗得过肯这个老狐狸,这个男人太狡猾太阴狠,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对于肯,丹娜始终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如果不是肯,丹娜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的生活,当年在那个贫困落后、混乱不堪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某个黑街陋巷中,是肯将年仅八岁的丹娜从帮派组织手里赎了出来,让她避免成为雏这一或许是女人最不幸的遭遇,并将她带到夏威夷,念书上学,锻炼身体,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说肯是她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丹娜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从肤色和头发来看,她的父母肯定不会都是孟买人。
随着丹娜一天天长大,肯开始将自己的工作教给她,丹娜从做肯的助理开始,逐渐开始全面接触肯的业务。
因为丹娜接受的是正规学校的教育,所以她很容易判断出来肯的工作跟一般人的工作有很大区别。
肯的业务遍布全球,而且全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其中随便哪一笔拎出来,判个终身监禁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肯就是让丹娜看到自己的电脑,让她看到自己所有的一切。
在丹娜眼里,肯是这个世界上最狂妄、自信心最强大的男人。
在所有方面都是。
但是迈得给了丹娜肯所不能给予她的另外一样东西。
爱情,一个女人最为看重、最珍贵的礼物。
但是今天这一天过后,迈得必须远走他乡,而丹娜却还得留在肯身边,所以,这很可能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
一生一次。
丹娜无法判断此生还能否再见到迈得,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铤而走险。
此刻,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迈得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戴着渔夫帽,低着头。
丹娜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她知道此时露面对迈得来说有多么危险,但他还是来了,来见她了,望着他消瘦的侧脸,丹娜忍不住热泪盈眶,再也无法控制内心激动的情绪,扯掉耳机线朝越野车走去,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丹娜,别过去!”肯一只眼睛贴着瞄准镜,脸颊的疤痕紧张的皱起。
“还有五秒钟。”陈晖沮丧的拍了拍方向盘,悻悻的转头,“茜拉,可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