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的小个子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陪在竹野弥娅的旁边,一起走在州立银行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板上,胸口别着一枚精致的胸牌,上面写着“客户经理”。
“沃特先生,我想问一下我们关于南海滩的部分商业贷款的申请回复情况,时间过去很久了。”竹野弥娅的高跟鞋声清脆悦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耐烦的味道。
中年男人满脸堆笑,“申请上星期已经交给信贷部的同事们了,最近参议院(美国两院之一)有议员呼吁新的信贷审批制度以配合美联储关于美元全球稳定的决议,你知道,事情总是没有变化快。”
“那是你们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夏威夷商业银行不止沃特先生您一家。”竹野弥娅淡淡的说,“如果您再拖下去,我只好找别的银行想办法了。”
沃特赶紧低头,“不,竹野小姐,失去您这样的客户绝对是我们银行最大的损失,我这就去督促我的同事,尽快给您一个答复。”
王予馨陪在两人旁边,一边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夏威夷经济形势,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这家超过一百年历史的本岛知名银行奢华考究的内部环境,这是她来夏威夷后第一次光顾这样的私人信贷银行,所谓信贷银行也即是不做普通货币存取业务,专门从事金融贷款的银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针对大客户的保险箱服务,来这里办事的大都是公司和家族,每个人都衣着讲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整间银行显得格外安静。
王予馨局促的缩了缩手,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她本能的有一种自卑感,这里的一切都离她太过遥远,尽管眼前这一幕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她的梦中出现,但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和家庭背景,梦大概永远只会是梦。
想想身材气质都超过自己太多的韩晴,王予馨最生气的是韩成长成这样居然家境还那么好,不是说上帝是公平的么,那韩晴算什么回事?
然而,在见到竹野弥娅之后,王予馨总算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一种文章叫心灵鸡汤。
那些劝慰、安慰普通人的励志文字,那些“你只需xx几步,人生就会发生xx惊喜”的段子,王予馨觉得竹野弥娅是绝对不会去看的。
“好吧,那就麻烦沃特先生现在就去问一下,我不想白跑一趟。”竹野弥娅随意的在一张造型古典的长桌旁坐下,随手将包放在桌子上。
“好的,竹野小姐,请您在这里稍后,我去去就来。”沃特转头冲旁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对方随即端来两杯咖啡和一些小点心,工工整整的摆在竹野弥娅面前,还贴心的送上了纸巾和白水。
王予馨最近在减肥,吃的比较少,刚才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半天,此时真是有些饿了,见到五颜六色的糕点摆在自己面前,忍不住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竹野弥娅瞅了她一眼,将小碟往她面前推了推,“饿了就吃点儿吧。”
王予馨小心翼翼的问:“可以么。”
竹野弥娅低头翻着手机,“可以。”
王予馨这才拿起一块芝士蛋糕放进嘴里,轻轻的嚼着。
“你是怎么认识伊藤田刚的?”竹野弥娅盯着手机,头也不抬的问。
“在酒吧里。”王予馨大大方方的说,也可能是糕点很美味的缘故,总之说的特别自然。
竹野弥娅笑笑,“酒吧里认识的男人不合适做男朋友吧,王小姐倒是想的开啊。”
“不能这么讲,竹野小姐。”王予馨很认真的说,“酒吧里有时候也会遇到真正合适的人。”
“是么。”
“我有个好姐们儿总结过: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对你好,只需要看那个人为你做了什么,是劝你喝酒还是帮你挡驾,如果是劝你喝酒,那基本上都不是真心的,如果是帮你挡驾,十有八九都是对你好,否则他没必要帮你。”
在屏幕上飞快划动的晶亮指甲慢慢的停了下来。
她跟他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酒吧。
曾经的一幕像电影般在眼前滑过,一帧帧,黑白的,慢镜头。
她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在若干个壮汉之间飞转腾挪。
她特别想一直看下去,但是头实在痛的厉害,几秒钟后便昏了过去。
如若不是他,她以为自己当天一定会死在那个简陋的海滩酒吧里,是他救了她,而当她在医院整洁的病房里醒来时,他却早已离开,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他是她在夏威夷认识的第一个男孩儿,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男孩儿。
涂着亮色唇踩的嘴角悄悄的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竹野弥娅放下手机,破天荒的端起银行的免费咖啡抿了一口,静静的体味着回忆的快乐。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竹野弥娅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挡住阳光。
然后就突然听到一声震慑人心的声音划破阳光,响彻在州立银行高耸的大堂内。
“砰。”
是枪声。
AK-74,当今世界上穿透力最强、威力最大的突击步枪。
“所有人趴下!”
“伸出双手,放在地板上!”
六个身材高大、戴着黑色面罩的身影大踏步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半旧的衣服,脏兮兮的裤子和皮靴,浑身上下透着劫后余生者的粗粝,就像是某个地区武装起来的难民一样。
为首的一个人个子相对较矮,但也在一米七五之上,身材偏瘦,深色的双眸即使有黑色面罩的遮掩,依然挡不住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的忧郁气质。
他单手握着一把伯莱塔手枪,望着大堂内四处逃散的人群,举起手枪冲着天花板连开数枪,在这一刻,他俨然已经成了生命的恶魔主宰,天堂与地狱的判决者。
在他身上的灰色T恤上,印着英国著名诗人雪莱的一句诗。
当爱渐渐死去,人心不过是活着的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