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居民住宅。
“我知道了!这事包我身上,你等着瞧吧!”一个光头男子一边打电话一边从楼梯走出。他理一个极短的板寸头,穿一身短夹克,胸前满是横肉,黄牙满是黑洞。脖子上戴一条粗大的黄金链子,从夹克领口里露出小半个纹身,约摸是一个爪子。
他走到一扇门前,伸手要敲却忽然停住,耳朵贴在门上凝神细听,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呻吟之声:“啊!呵!用力!”
“妈的!”纹身男子笑骂一句,伸手拍了拍门。里面毫无反应,呻吟之声仍然不绝于耳。
纹身男子退后一步,朝着门锁猛踹一脚,“啪”一声门板摇摇欲坠地往里打开,惹得墙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哎呀妈呀!”里面传来尖叫。
纹身男子走进门,看到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光溜溜地叠在一起。
女人四处乱窜想要寻找衣服蔽身,男人垂头丧气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道:“奎哥!你干啥呀?吓死兄弟了!这么干要出事的,知道不?”
名叫雷奎的纹身男子笑眯眯地倚靠门框,欣赏两个女人慌慌张张地穿衣服。“能出什么事啊?你尖头不是出了名的有能耐吗?这不,一下搞俩,你行啊!”
尖头也不披衣服,赤条条地露着,说:“下回我要是不举,得找你!”
“谁叫你不接电话,怪我?”雷奎说,“好了,说正事,叫上所有兄弟,跟我出门。”
“阿四他们都去城东了,就剩下我和臭屁,没其他人。一家电器批发店不肯交进场费,你叫他去教训教训,忘啦?”进场费是黑帮的口语,意指向商人收取的保护费。
雷奎挠挠头:“那你赶紧把臭屁给我找来。”
济仁街跆拳道馆。
一群孩子正在换衣服,清一色的男孩,因此更衣室里热闹非凡。虽然教练就在一旁,可是他们毫无顾忌,一边互相撕扯腰带衣袖,一边嬉笑打闹。
这个说:“安教练,他把我腰带扯散了。”
那个说:“安教练,他先推我的。还有,他刚才在课上踢我那一脚,到现在都很疼。”
安大荃脱下白色跆拳道服和红黑相间的腰带,露出两块硕大坚硬的胸肌和六块精壮结实的腹肌。要不是光着身子,谁也看不出,他竟有一百八十斤重。
“好了,换好衣服快出去吧。”
两个男孩子依旧吵吵嚷嚷,但是飞速换好衣服,你推我挤地出门去。其中一个回头道:“安教练,我姐说她找你有事,在外面等你。”
安大荃似乎没有听到,不紧不慢地整理衣物。
馆长从他身边走过,顺口说道:“怎么,又有女孩子找你啊?”
安大荃笑笑,不置可否。以他的相貌身材,是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的。不过他一向对此淡淡的,更没有往终身大事上想。他觉得一个外地的农村小伙进了大城市,首要的是站稳脚跟,其次才能有匹配的婚姻。
馆长也不追问,便要走开。
安大荃追了上去:“馆长,那个,你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带成人班?”
馆长有些为难:“大荃啊,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带成人班必须是黑带二段以上,你只是红黑带而已。给你实习教练的资格带儿童班已经很勉强了,要是硬叫你上,学员那里我没法交代。”
安大荃脸上略微发红,要不是没钱参加等级考试,以他的实力早就可以拿到黑带,甚至可以达到黑带三段。但是对于那些门外汉学员来说,一根细细的腰带就是楚河汉界。
馆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急着要带成人班,等钱用啊?”
安大荃点了点头。最近房租又涨了。老娘身上有很多慢性病,一直需要吃药。还有,妹妹安小芸想考幼儿教师资格证书,她喜欢小孩子。这些都要钱。他硬着头皮道:“馆长,我能不能先预支一千块工资?”
馆长考虑了一下,道:“去财务领吧。”
安大荃连声道谢,送一群小孩子出门。
一个女子早等在门口,一见到他,便热情地打招呼:“安教练。”
安大荃轻轻点了点头,不打算走上去。
旁边的小男孩早等得不耐烦了,冲口而出:“安教练,我姐想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她都在这里等半天了,我也等半天了,我肚子好饿。”
女子羞红了脸,生气地朝小男孩说:“多嘴!”
小男孩不管不顾地说:“我姐还想问你要手机号码,可是她一直不敢跟你说。”
女子简直想要转身逃离,可是又不舍得走,只偷偷地看安大荃。
安大荃一向躲着这个女子,今天被这样直截了当地说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左顾右盼,支支吾吾。
忽然听到有人喊道:“你在这里干嘛?”
抬头看时,只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朝他跑过来,一把挽住安大荃的胳膊,甜甜嗔怪一声:“原来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了。叫我好找!”
安大荃心中暗暗出一口气,笑一笑,默认她的醋意。
女孩名叫安小芸,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含笑衔怒,我见犹怜。原本就秀气清丽的脸庞,因为有了这双眼睛,更是让人过目难忘。
女子一见,自然心头压抑。再看他俩这番神情,心中更明白了大半。但是她虽然内心极不好受,也不愿意在人前流露半分,便强压失落,微微一笑道:“既然安教练很忙,那就不打扰了。”拖着小男孩的手就走。
小男孩不依不饶,边走边说:“姐,你说过要带我去那家特别好吃的西餐厅,安教练虽然不去,你可不许耍赖。”
安小芸扑哧一笑,轻声道:“放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有那家特别好吃的西餐厅,哥,你可真是狠得下心。”
安大荃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戴上头盔。
安小芸追到他面前:“哥,我的名字叫安小芸,不叫挡箭牌。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你来找我干嘛?”安大荃岔开话题,他不想谈这个。
“哦,齐管家打电话来叫我赶紧回去上班,叶嘉受伤了。”
“叶嘉?就是你东家的女儿?”
“是啊!她今天刚刚回国。真奇怪,为什么事先没跟我说起呢?还有,怎么突然就受伤了?”安小芸自言自语。
安大荃笑笑,自己这个妹妹真是年少单纯,不过是在主人家里做一份佣人的工作,倒好像反客为主,对主人的每件事都要过问。“她回国为什么要先跟你说?”
安小芸瞧着他的神情,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不服气道:“喂!我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亲口这么说的!她从小在国外留学,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心里毕竟是底气不足,因为好朋友的话怎么会连回国这么重要的事,还有受伤这么严重的事,都后知后觉呢?
安大荃笑道:“现在她回来了,朋友就会多起来,圈子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老是搞阶级斗争那一套呢?”安小芸噘嘴道,“现在立刻带我去叶先生的公司,我从家里拿了伤药和绷带去给叶嘉包扎。”说罢她跨上摩托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