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看见乞丐的异状,蕴晴大惑不解地看看自己又探询地转向蕴炽。不料,她刚刚转身便听见蕴炽一声惊呼。同时,围观的人群也突然间安静下来,连同周围的叫卖声一起戛然而止。是什么呢?蕴晴心中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惊惶地看了看四周后求助地向蕴炽走去,不料却发现蕴炽眼中竟闪着一丝警惕。她不禁心中一沉,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蕴晴……你的眼睛……”直到一滴滴血沿着握紧的手指滴落,蕴炽才从震惊中慢慢醒来,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蕴晴,呢喃声轻若柳絮。那样的双瞳,满盛着邪气与血腥……魔?蕴晴?怎么可能!可是为什么这双眼睛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蕴炽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对蕴晴发问,但正在此时几条细细的黑线从蕴晴的双瞳处发出,沿着蕴炽似曾相识的轨迹分割了蕴晴美丽的容颜,渐渐变粗没入衣衫。蕴炽突然再也说不出话,眼前的蕴晴正是留宿小村那晚梦魇中见到的样子。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就要在这里重演了吗?蕴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竭力站稳身体,连颈间的玉坠掉落也没有觉察。
“啊!蕴炽你……”蕴晴一声惊叫,然而惊叫声刚刚出口她便猛然呆住。蕴晴看看蕴炽遍布黑线的狰狞面孔又看看在自己腕间浮现一直延伸到指尖的黑色,冰冷的恐惧如同蛇一般从心头蹿起爬满了她清澈的双眸,而比这份恐惧更加冰冷的是蕴晴心底翻涌的羞恼和仇恨。她的目光直直地刺向前方,仿佛在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空气中似有无形的东西在燃烧,但它散发出的却是不似人间的森寒,如同来自九幽地府。
“妖怪……妖怪啊!我……姑娘,姑娘这玉坠我不要了,不要了!”乞丐似乎感觉到了弥漫的寒气,浑身一颤从地上跃起叫道。乞丐的嚎叫声惊醒了围观的人群,顿时惊叫声和啼哭声响成一片,人们拼命向眼前的街道小巷中窜去,一心只想远离蕴晴和蕴炽二人。
乱流般的人群中乞丐的手臂高高扬起,他挥动僵直的胳膊将玉坠远远甩出。青翠异常的玉坠划过蕴晴耳畔,依旧美丽得夺魂摄魄。然而蕴晴却恍若未见,反而是蕴炽慢慢回过神,见此情景心中一动,连忙低头摸向自己颈间,果然已是空空如也。但正当他转身想要追回玉坠时却发现蕴晴低哼一声缓缓倒下,蕴炽连忙上前几步环住蕴晴,只见她身体虽然软倒,但双眼却仍旧紧盯着前方。蕴炽沿着蕴晴的目光看去,方才还熙熙攘攘的街上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他远远地看着蕴晴和蕴炽二人,目光熟悉却遥远,正是蕴晴和蕴炽二人一直寻找的叶凡初。
“叶……”蕴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凝在喉间。蕴炽无声地打量着叶凡初,仿佛他是个陌生人。蕴炽心中百味杂陈,如真似幻的往事在眼前次第闪过,再看眼前之人犹如隔世。风在窄巷间吹出呜呜的哨音,没有叫卖也没有惊叫。庙会的种种早已在蕴炽心中退去,一时间,他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忘记了身上的异变,也忘记了无影无踪的玉坠。
“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哎,多亏我机警躲在这里,不然只怕不被吓死也会被踩死!”小巷中,为蕴炽和蕴晴二人算卦的老者靠着砖墙瘫软在地,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胡乱地抹着冷汗。
“对啊,铁嘴王,还是你机灵!”老者身旁的一人心有余悸地说道,虽然他脸上仍旧残留着惊恐,但一说起方才,他便眉飞色舞起来,“不过你站得远没有看清吧?那可是真正的妖怪!血瞳巨口,满脸狰狞,举手间天摇地动,飞沙走石……”
“哼!是你跑得跌跌撞撞才对吧?”铁嘴王不屑一顾地说道,“莫说我还未老眼昏花,就是看不见我也比你清楚得多!老朽胸中卦术,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不是老朽夸口,老朽……嗯?”
眼见诸事平安,铁嘴王正口沫横飞之际突然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大惑不解间一阵破空声传来,催魂夺魄。铁嘴王闻声看去,只见一道白光向自己扑来,凌厉冷酷,锐不可当,大惊之下竟忘记了躲闪,只是呆呆坐在原地。
“老人家当心!”正在危急关头一人从天而降,横剑挡住白光,束起的长发随着白光掀起的烈风飘洒在空中。这少年一身仙家弟子装束,周身散发着平和的气息,只是背上一只极大的包袱看去略显怪异。铁嘴王揉揉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自己一日间竟遇到这样多凡人难得一见的事,难道自己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老人家……快闪开!”持剑之人虽身形飘逸,但握剑的手却已在微微颤抖,几个字从他口中迸出,轻微但急促。闻听此言,铁嘴王顿时想起眼前险境,顾不得其他连忙滚向一边。身后一声炸响,铁嘴王敏捷地向前一扑,回头望去时只见地上虽多出一条深深的裂痕,但烟尘散尽时竟无一颗碎石误伤行人。而刚刚救他之人却以剑点地立于一旁,轻抚胸口,略显清秀的面容上眉头微蹙,显然是已被白光所伤。然而他却没有立即疗伤,反而担心地看了看铁嘴王又转向向白光袭来的方向,目光中满是关心。
“还是不行吗?”甜如溪水却冷若碎冰的声音从小巷之上飘下,同样身着仙家弟子衣饰的少女出现在墙头。肤如润玉,冷眸若冰,小巧红润的唇上仿佛凝霜般笼罩着一层嫩白,乌黑水滑的长发沿着柔若无骨的双肩落下,周身散发着似乎不属于人界的冷艳。白嫩的手指轻抚着颈间的金色项圈,少女漠然地扫了眼小巷之中便从墙头飘下落在裂痕边。她轻咬樱唇,蹲下身出神地抚摸着地上白光的痕迹,凝雪般的目光中竟透出怀念和心伤。
“玉音师姐,你昏睡了多年,醒来后难以适应在所难免。此处不比旷野,若是误伤百姓恐阆风巅声名受损,还请师姐三思。”看着玉音出神的样子,少年轻叹一声低低说道。虽是规劝,语气中却没有半分严厉,倒是透出几分腼腆。玉音闻言,收了落在裂痕上的目光转向少年,神色中无喜无忧,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恼怒。少年见状不禁一愣,急忙避开玉音的眼神,握剑的手指也微微缩紧。
师姐?!听了少年对玉音的称呼,铁嘴王不由一呆。这“师姐”不仅不分轻重连累师弟,而且从刚刚出现到现在竟对受伤的师弟不闻不问,只是对着地上的痕迹发呆。如此行径,恐怕比自己当年的糊涂师父更胜一筹。铁嘴王摇摇头,有些可怜那边不知所措的少年。在玉音目光笼罩下,他如同一只坠入蛛网的飞蛾。
“玉简,伤药你拿去。”似乎感应到了铁嘴王心中所想,盯着少年许久的玉音瞟了铁嘴王一眼,从衣中取出一丸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药递给他。
“师姐?!”玉简见了丸药顿时一呆,连忙推辞,“此药乃阆风巅至宝,珍贵异常。玉简只是小伤,哪里需要它?还是留待紧要时用吧!”
“拿去,你的伤是我之过!”玉音将药丢向玉简后便转身走向小巷外,冷淡的目光扫过玉简面庞。玉简慌忙接住药丸,只觉得药丸冰冷犹如玄冰,哪里咽得下?然而玉简似乎生性温厚,他并未口出怨言,只是向玉音道谢后便将药丸小心收好。
“你最好服下。此间多半有些事情,这药除疗伤外对你亦是有所增益。修习许久本领却仍旧如此低微,如何斩妖除魔?枉称阆风巅弟子!”站在巷口的玉音凝视着前方,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吐出的话却字字如针。
“玉简……谨记师姐教诲。”玉简面上一红,他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长长的睫毛却无声地一抖。
“哼,年纪轻轻倒是牙尖嘴利!自己险些误伤百姓不提却对替你挽回大错并因之负伤的师弟冷言相待,这便是阆风巅弟子?呵,不过是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看到此番情景,铁嘴王终于忍不住斜着眼大声说道。虽然天性胆小又身为江湖骗子,可眼见救命恩人如此难堪自己却不闻不问,今后有何颜面再立足江湖?
更何况……随着玉音和玉简的对话,铁嘴王突然觉得心头腾起一阵异样的火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丫头,简直欺人太甚!铁嘴王边说边故意上前一步,踩在了一只已经散开的包袱上,大概是刚才玉简为了护住它才将它丢到这里的吧。略看了一眼其中的东西,铁嘴王猜想这其中十有八九是玉音的东西。哼哼,再高贵的人,贴身之物还不是被老朽踩在脚下?铁嘴王瞪着双眼挑衅地看向玉音,狠狠用脚碾着那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