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公子，非是老朽不愿出高价，而是三本秘籍实在不像孤本。”坐在萧尘左手边，隔着一方黄花梨木茶几，一位锦袍老者抚须，笃定笑道：“如果老朽没有猜错，这墨迹纸张，定是墨竹居当季供应的新品，秘籍也是新近抄撰。”
“按照天宝阁的行规，但凡不是孤本、原本的功法秘籍，玄阶以下，作价不可溢出三成，且有历来的实物交易价可做参考，尘公子请再考虑一下。”
萧尘饮了一口茶，思索片刻，道：“孙掌柜，可否透露一下，原本的价格应是多少？”
孙掌柜闻言神色一震，侧身道：“尘公子若是肯将原本售于本店，老朽可做主，给公子这个数！”
他举起三根手指，从萧尘比划了一下。
“三千两？”萧尘不动声色。
孙掌柜摇摇头。
“三万两？”
孙掌柜眯眼一笑，沉声道：“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
这可是一笔真正的天价！
可惜，萧尘拿不出原本，否则他肯定会当场卖掉。
“抱歉。”
萧尘放下茶杯，缓缓道：“《虎魔通神拳》、《百伐洗髓经》、《巨象战典》的原本尘某无权出售，此次前来天宝阁亦是受一位前辈所托。前辈急需一些修道外物，以备破境，否则也不会拿出自家的绝学兑换银白俗物。”
“此外，李掌柜大可放心，尘某愿与天宝阁签订法契，本次交易过后，绝不再向别家出售！”
孙掌柜听萧尘提起法契，却不愿出售原本，难免有些失望。
毕竟抄本由旁人所录，极有可能存在一些纰漏或不全的地方，说到底，钱根本不是问题，三十万两对于天宝阁来说九牛一毛，关键是要搜罗到真正的宝贝。
“孙掌柜可是在担心尘某抄录的功法存在瑕疵？”萧尘浅笑问道。
“尘公子，请恕老朽直言。”孙掌柜略一拱手，接着道：“原本和抄本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功法典籍不同于其它，哪怕一小处错误，都会使修炼者走上歧途。老朽做的这一行，贵客不差银钱，但求至善至美。”
“不如尘公子回去斟酌一下，与上师好好谈一谈，天宝阁愿再加价十万两，诚心求购原本！”
“不必。”萧尘再次回绝道：“前辈托我来时，便交待的很清楚，此番出售抄本只为换取银两，补足一些修道外物。前辈断然无意出售原本，尘某即便去求，怕也是徒劳一番。”
孙掌柜扫了两眼摆在茶几上的三叠还未装订的稿纸，神色变换数次，终是长叹一声：“也罢，那么老朽去取发契，尘公子稍等片刻。”
“有劳。”萧尘起身一礼。
片刻后，孙掌柜捧着一卷白帛走来。
孙掌柜摊开白帛，上面现出几行弯弯曲曲的古怪文字，隐隐散发出灵力波动。
萧尘取笔签上他的化名尘无涯，随后咬破指尖，滴了一点鲜血上去。
鲜血沾上白帛，散发一抹盈盈的光晕，转瞬即逝。
萧尘只觉冥冥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线”落定己身，他洒然一笑，浑不在意。
其实签订法契不需要上书其名，真正有作用还是那一滴精血，可供“因果”锁定气机，除非签订者修为超出法契的书写者，否则一旦毁约，必遭报应。
签订法契，可不是一张毫无约束力的白纸。
法契须由约定等人以精血签署，上载的篆文普通凡人即可书写，冥冥中可应因果，若签订者不履誓，自然会有报应加身。篆文是上古时期人族祖先创造的一种晦**字，形状酷似虫蚓，先辈用以记录日月变迁，星辰万象，推演大道规律，追求长生。
如今通行于凡间的篆文大多只能用来书写一些低阶法契，属于最低等的后篆。
其实在修真界，评判一个修仙宗派和世家门阀的底蕴，不光是看它摆在明面的规模，战力，还有看其篆文一道上有何造诣传承。
譬如篆文有三大流派，分别是古篆、金篆和后篆。
古篆自然是原原本本的上古文字，往往一个字便饱含无数种大道至理，妙不可言，通常刻在人烟罕见的山崖绝壁、神兽甲骨之上，极为罕见，历经亿万年的风霜雨露，沧海桑田，不变分毫。
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因不同的人坐在古篆前悟道，所解的道也不尽相同，又需传承给后辈参详，遂创造出相对浅薄一层的篆文，又唤作金篆。金篆必须是一门嫡传，得授师长口口相传的解文诀窍，方可读懂真意。
例如玄门的十大宗派，其镇派功典，皆由祖师以金篆所书，即便落到外人手里，也是废纸一本，不得其解。
前世萧尘在琅琊仙府中所得的仙尊传承，其中诸多藏书也是金篆，除去琅琊仙尊本人所修的功法，其它一概不知所云，只能算作私人藏品。仙府中还有一尊残缺的上古玉碑，刻有半枚古篆，饶是如此，萧尘也受益良多。
昔年修道的几次重要破镜，萧尘都是在玉碑前闭关苦修，得其助力，一举突破瓶颈，逍遥天地。
至于最次一等的后篆，则是在一些修士大能体会到篆文的诸多妙用后，基于创造金篆的经验，另外鼓捣出来的一种较为的粗浅道文，广泛通用于修真界。
因为很多道门的功法主修符箓咒术，门中低辈弟子需以后篆为凭，凝元成符，才能施展出各种法门。
有些低辈弟子刻苦习得后篆，但是天资禀赋不行，于道途上难以精进，索性断了念想，奏请师门下山，欲凭借一身所学博得富贵，再通过几代积累，兴许子孙后代中能出一个天才，振兴门楣。
此类道途已尽的修士下山后，基本都会选择进入类似天宝阁这样实力背景不俗的大财团，成为客卿长老，其中不乏专门负责代写法契的长老。
签过法契，孙掌柜又跟萧尘再次落座议价，抄本经过天宝阁客卿的鉴定，实属不凡，烧穴关窍一一记录详尽，图文并茂，品质接近玄阶。
以坐镇岚阳城天宝阁客卿长老的眼力，暂时也没有发现什么错误的地方，称得上是精品的抄本。
否则，孙掌柜也不会接这单生意。
两人相互试探了几轮，了解彼此的心理底线后，议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三万五千两！
同时还附加一个要求，其中三万两折算成修道用的三种外药，百年人参、百年雪莲和百年寒冰玉髓，以原价的八折兑换。
稍后，孙掌柜命伙计去库房取来四个玉盒，以及五张一千两的银票。
萧尘清点完毕，揣入囊中，起身告辞。
孙掌柜一路送至门口，两人又交谈几句，无外乎日后再有需要，天宝阁愿意以四十万两的价格求购原本云云，一下子又抬高了五万两。萧尘面上答应，心底苦笑不已，要是有原本，他早拿出来了。
这些低阶功法在他眼里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换取资源才是实在。
离开天宝阁，萧尘抬眼看了下天色，夜幕深沉，星辰浩瀚，他蓦地发觉，四周比上次出来时安静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浓浓的压抑。
萧尘六识相当敏锐，总觉得今夜格外古怪，担心又被魔修盯上，不敢驻足停留，急匆匆的往回赶。
行至半途。
路口突然跑出来一个宫装少女。
噗通！
一不留神，两人装了个满怀，兜里的玉盒和银票散落一地。
“你......”萧尘正欲出言斥责，鼻尖赫然嗅到一缕淡淡的血腥味，当即精神一震，目光陡寒，屈指成爪，迅速锁拿住“少女”的咽喉：“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