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脸上被柔和清凉的液体击中，酥酥麻麻的，很舒服。睁开眼，是细密的雨丝，还有阴沉沉的天空，远方似乎还有闪电。
是雨。
可是怎么出奇地安静，什么都听不见，似乎在深海之中，与喧嚷的凡尘隔绝。可是这里的景象，分明那么真实，这是哪里？
一个场景生生闯入视线，就算隔了连绵不绝的雨幕，哪里的画面也清清楚楚，似乎哪里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里是一处小摊，在街道临近巷子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摊子旁甚至还有一两个靠墙角呼呼大睡的叫花子，摊子旁用木棒撑了一杆旗，旗上歪斜地写着“扇字铺”三个大字。摊主是一位灰衣布群，低着大黄雀斑脸的姑娘。
见着有客人来，抬起头，倒也是没有害怕害羞之举，反而以不符合年龄的老练成熟语气问来客:“这位公子，买扇子吗？本铺的扇子都是用上称的制扇材料制成，手工精细锻造，每一把都独一无二，扇面有空白的可供公子自己题词的也有各种人鱼鸟兽的画面，公子请随性挑选。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似乎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她抓住这唯一的顾客，可劲儿吹，似乎怕急了这客人走了，有说不完的词且语速有些快。
客人听完，看了一眼她有些紧张的黄脸，只是温和地笑笑，指着摊上某一处，说:“老板，这把扇子如何卖？”
摊主一听，瞪大了眼，表情掩藏不住地惊讶。
只见客人指着的地儿，是这个小小摊子上一把散乱摆放在离摊主很近的地方。扇面上不同于其他扇子的常规雅致，而是画着一把黑色的剑，是一把武器，很少有人在扇面上画武器的，犯忌讳。而且，这扇子，其实是摊主天热时自己打扇驱赶暑热用的，只是今天天气多变，上午艳阳高照，下午阴云密布地下了大雨，现在转变为收尾的小毛雨。
“你……你确定是这把？”
她满心疑惑地拿起陪伴她两年，已经有些发黄破损的扇子，问:“您……是说这把？”
客人仍是温和地笑:“怎么了，那把扇子不可以买？”
摊主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公子别误会。”
与黄脸不符合的那双眼，三分明丽，三分柔和，四分犹豫，正有神地看向客人。
一双很美的眼睛，似乎脸上也只有这双眼符合她这个年纪。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抱歉，“这把扇子只是小人平时祛暑用的，已很老旧了，并不同于摊上这些崭新的扇子是商品。所以公子您还是选这些吧，这里面应该会有您喜欢的。”
客人早已从她手中拿过那把泛旧发黄的扇，仔细端详了一遍又一遍。像没有听见摊主的话，认真道:“就这把，卖给我如何？”
看着客人认真的样子，摊主咬咬牙，好不容易来了位客人，不能放跑了，卖就卖吧，反正是把破扇子，偶尔缺下德也没事，再说，是那客人自己喜欢那扇子的，反正看着穿着，这人也是不差这点钱的。
“好，卖！”
“多少钱？”
“五十文。”
“成交，给。”
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是爽快，看来果真是一个富有的人。
在她这种穷山恶水出来的乡野女子，五十文已算不小数目了。
摊主拿出白色绢布包好扇子，递给客人。
客人接过，始终带着温和地笑，语气认真地问道:“可否请摊主告知，这扇上的画，是何人所作？”
摊主愣了愣，下意识回答:“……我啊。”
糟糕，怎么能说自己，应该胡谄点什么大师的，要是不买了咋办！哎哎哎，真是蠢死，回去肯定又会被阿泱那小子嘲笑。
她正欲“纠正纠正”，重新糊弄一下客人，但话还没开口，客人已率先说话。
“呵呵，知晓了。”
语毕，转身离去，留下一脸白痴发愣状态的摊主。
她喃喃:“……他是傻子吗？那扇子根本不值几个钱……等等……”
摊主似想起什么，往摊子下的盒子里一抓，粗暴地拍醒旁边睡觉的叫花子，叫帮忙看着摊子，直起身子就朝客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追了好久，终于在一个茶楼门口追上了。
“呼……呼……公子，公子，请留步……呼……”
客人转过头，看着汗珠淌额，气喘吁吁的她，拿出一张材质昂贵手帕，言:“擦下吧。”
摊主直起腰，却没接过客人的帕子，只用自己袖子随意擦了下额上的汗水，抬起另一只手，递向客人，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是本铺的赠品，刚才忘给了。”
意外地，客人似乎很惊喜，“这……是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好小啊，只有拇指那么大，看起来很小巧，呵呵，谢谢。”
谢谢着两个字很受用，摊主喜绽眉梢，语气都带着愉悦之气:“你喜欢就好，这是一个小饰物，想装饰什么就可以装饰什么，嘻嘻。”
似乎此刻摊主似乎才表现出属于这个年纪活泼烂漫。
客人打量她，又笑了笑。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摊主赶紧恢复原样，转身跑了。
客人低头看着掌心中躺着的精致小巧的玲珑扇，展开，扇面画着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笛，几棵歪斜的青草。仔细看，这笛子与名动云城的血瘾笛有几分神似。
客人再次笑笑，步入茶楼，再悠然踱步上楼，在一处有观景台的地方坐下。
席上还坐有一人，玉面青衣，气质出尘，他调笑:“千柠，怎么那布衣姑娘是你老相好？啧啧，口味独特。”
当事人似乎不在意他的玩笑，笑笑:“呵呵，是个有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