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老妇人，咧开嘴笑，一口残缺不堪的黄牙。她无比苍老沙哑的嗓音传出：“小伙子，好眼光。这些扇面都是我那缺腿的儿子画的。他向来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兵器图谱，也临摹了不少，只是画工拙劣。”
慕尚兰莫名打了个激灵，这老妇人家都是些残疾人吗？自己是瞎子，儿子是瘸子，那其他人是不是也缺胳膊断腿的，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老妇人像是知道慕尚兰在想什么，说：“你们也不用同情我，这都是命，我儿子年轻那会去山里打猎，被狼咬断了腿，我把奄奄一息的他背回来，血却怎么也止住，没有钱请大夫，独自住在山里离村子又远，我不知怎么办就哭呀哭呀，然后一双眼便哭瞎了。这时大概老天垂怜我，我儿子他止住了血，渐渐恢复了过来，只可惜一双腿已是进了狼肚子。人猎猎物，狼咬人，因果循环，都是这般。”
老妇人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在讲述一个与她豪不相干的故事。
“所以，你们要是真可怜我，就买把扇子吧。”
一旁正选扇子的年轻夫妇闻言也很是动容。女子摇了摇男子的手臂，男子温柔地拍拍女子的手，算是安慰。男子顺手挑了两把扇子，付给老妇人钱币后，路过慕尚兰他们身边时，礼貌地点了点头。之后，年轻夫妇便离开了。
看着离去的年轻夫妇离开的恩爱背影，慕尚兰再度拿起那把画有钗的扇子，拿在手上一握，转头问古月朗：“要一把扇子吗？”
自刚才起，古月朗的神色便有些不正常，一直神情冷漠地盯着老妇人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此刻回神，古月朗看了一眼扇子，抓住慕尚兰的手臂就开始走。
他这是怎么了？
“喂，你干什么？”慕尚兰恼怒。
“快走，别选了。”古月朗像是没听见一般，一股脑拉着慕尚兰走。
慕尚兰五奈，好不容易甩开古月朗的手：“好好好，我走。等会儿，我去把扇子钱付了。”
说着慕尚兰便折回，还是拿了那把画了钗的扇子，付了钱，匆匆朝古月朗跑去。
两人一会儿便消失在老妇人的视线。老妇人低着头，突然咧嘴一笑，目光深邃地看着慕尚兰两人离去的方向，看着有几分可怖，路人纷纷绕行这个铺子。只听有人议论——
“这可是个疯婆子，白天疯疯癫癫的唬人买扇子，总说谎自己有个儿子，其实根本没有，城南那小破屋里，一直就她一个人住而已。”
“可不吗，这老婆子还很会装，据别人说，这老婆子的屋子在夜晚总传出年轻女子的笑声，那笑声可是彻夜不断啊。隔老婆子很近的人中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摸黑去探究竟，却发现那笑声就是那老婆子发出的，几人吓得尿留回了家。”
“还有啊，我听说，买了这老婆子扇子的人，可是会非死即伤的。而且官府查出的原因都是买扇子的人自己做的，怪不到那老婆子头上。我听说呀，那王员外的闺女买了那老婆子的扇子后，整天神志不清，前几天，当着众人的面，自己剜了自己的眼，场面可吓人了。”
“对呀对呀，谁还去买她的扇子，都是”装可怜，骗取好心善良之人的钱财。这次不知谁又倒霉咯！”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站在这些人身后戴着斗笠的红衣女子耳中。她冷冰冰地问众人：“你们说的是前面卖扇的那个人？”
这红衣女子戴着黑色的斗笠，只时不时可以看见，随风飘起的斗笠纱条下，那烈焰般的红唇。女子一身少有装饰的紧袖红衣，腰间一块价值连城的乳白色，下坠有暗色木珠的玉佩。手握一把通身暗红色剑鞘的长剑，可谓英姿飒爽，但她通身的气质又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刚说闲话的这些人紧张地退了几步，其中一人有些结巴地回答：“是，说的……就……就是前方那个人。”
另一人说：“不过，我劝姑娘还是别过去，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红衣女子仍是冷冰冰的，抱了抱拳，说了句“多谢。”
随后，红衣女子便转身，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