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愣着做什么？不走吗？”
我打了一个激灵。
此时，那条“长河”已被她斩开一节来，由此铺展开来一条向着黑暗远方的光路，与我来时有很大不同。
她一步迈过暂时断开的长河，继续劈斩着呢路上的什么，我跟着她跑，飞快的跑。我看见身后被那些空中绿火照亮的建筑不断倒退在我身后，我也终于明白之前她为何那样对我说———这里的确有许多人。
除了那空中的绿火人脸，那些起初隐在黑暗之中我不曾瞧见的人影此时都能大约看个轮廓了，他们似乎被我们惊醒了，每个人都那些建筑后出来，拖着残躯，快速朝我与她涌来……
路的四面八方！
我也才晓得她一直在我前头挥剑斩的正是那些从建筑爬出来的人。好在他们的大部分离此条光路还有一定的距离。那些人都头裹纱布，身穿残破盔甲，差不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模样，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衣服也残旧得不成样子，像是终年长埋黄土之中……
我始终觉得我除了随着她一路狂奔我是真帮不上什么忙。她真的很厉害，分明只有一只手，却厉害得比一般平常习武有双手的人还厉害，那些建筑中的不明来者，在她的面前就像被人切萝卜般切了。但那些不明来者实在太多了，我想她这样长久下去，身体也许会撑不住。
不知道我们跑了多久多远，一路追着我们的绿火鬼影终于少了不少，我正想放慢脚步。
却听见她说：“别停下。”
于是我还是继续跟着她一路狂奔。其实我也并不累的感觉，只是习惯性地要歇歇。
沿着这条光路，前方依旧未知，不过似乎亮敞了不少。那些衣裳褴偻，缺胳膊少腿的“人”渐渐变少了，连那空中妖艳的人脸鬼火也少了不少，我知道我们已离开很远了。
我瞧着现在追我们的“人”少了，她应该有空回答我了，于是我又开始问她问题了。
我在心里问：姑娘之前说的这里有许多人，便是说的这些人？
她一剑砍掉面前的人的脑袋，回答：“嗯。”
我看着那脑袋瞪了下眼，那掉了的无血的漆黑的脑袋，连同那残躯便隐入黑暗之中，再也瞧不见。
我想，这些“人”多半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并不是真的人，于是在被白衣断臂姑娘砍了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我躲开身旁一团绿火，继续问：你之前说我迷失了，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她在劈开面前的三团人脸绿火后，停了剑。剑柄上的红色剑穗在黑暗中摇摆，黑暗在这一刻淡去，淡去，直至变得灰白，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已到了光路的尽头。
她拿出锦布擦试了剑，收好，然后对我说：“你迷失在我的记忆中。”
这是在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我惊讶无比：“什么叫你的记忆，难道我在做梦？！”
咦，我竟能开口说话了。
她语气淡淡的：“你的确在做梦，但你却迷失我的记忆中。”
我不明白，这说的都是什么？
“现在，推开你身后这扇门，你便可以回你该回的地方。”
我有些发蒙，转过头，看着身后。果真，有一扇门，而这扇门与先前我见过的那些门的样式十分相似，不，是一模一样！高大宏伟，带着古意的石门，在门的中央有刻着字的圆石盘……
我再次惊讶了，我回头：“这……你……”
白衣断臂女子此刻隔我无尽飘渺，她站的地方正是刚才我同她奔来的那条光路，不过此刻那条路此刻与这边竟是断开的，隔了一条很宽很宽似乎无尽远的河，而连接河两岸的只有唯一的石桥，不桥这石桥也是断开的，两岸大概都只能上桥走两三步罢了，但这河又偏让我瞧得清她的身影。
她轻渺冷淡的身音传来：“你走吧。”
我向她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我打量此方天地，不是先前所待之地的一片黑，而是足以让你大致看清周围的灰白，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我，注意到，唯一不同的是彼岸那花瓣重重叠叠开得茂盛的红色的花，沿岸的花影倒影在翻涌着的灰白色的河水中也不曾褪色。那花红得妖艳，红得惑人心魂，红的凄美。
似乎，这天地除了灰白，只余那花的红了。
我没有久望，回过来神。说来也怪，这岸看起来如此远，我却能看清那岸的花。
缓步走到石门前，我仰头看着石盘中的字，这字古老得很，我应该是不晓得的，但我却同先前一样自然地念出来两字：“轮回。”
巨大的轰隆声在耳畔响起，古意，悲意袭来，耳边又似乎传来了那虚无缥缈的宏大音。那门缝发出了刺眼的白光，我遮住了眼。
门开了，不曾想，竟这样容易……
（慕尚兰视角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