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没来错地方吧?”
深邃的双瞳凝视着眼前这栋较为简陋的屋舍,天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敢置信的出声提问。
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所谓的巫师,讲的难听些和神棍没多大区别吧。
然而在小山村里的神棍,尤其是不相信科学的村子,神棍的生意也许会比较好,那自然会比较有钱吧。就算不太富有,至少门面也要装饰的近像鬼怪一些的阴森恐怖吧。
可是,眼前的这栋屋子,给天佑的感觉就是「寒碜」两个字。
“是这里没错啊!”似是猜到了天佑此话的用意,窦倖彤露出了有些懊恼的情绪,没有多大底气的说道:“巫师一般不与其他人来往,这一点就算是从屋舍坐落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也能看出来吧?”
的确!恰如倖彤所诉的那样,巫师的房舍四周围与其余村民不同。就拿窦家的与其相比较。巫师这里的地段明显要宽阔许多,况且屋子的后方就是大山了。左右两边倒也是被密集的杉树丛所包围,不,应该说杉树林更加的妥切。
杉树林一直延绵生长到屋子的后山,仿佛巫师的房子是刻意从山神的手中抢夺过来的一处地盘。
“别多想了,我们还是先进去拜访一下巫师大人吧。”
窦倖彤噙笑着,松开了五指紧扣的右手,改为双手紧抱住天佑的手臂,迈起步伐去敲响巫师家的木门。
没过多久,兴许是屋内的人听见了「咯咯」的响动,为天佑他们打开了这扇算不上奢华的木门。
随着门的移动,悠悠然的飘出了一股香味,以及有着一张褶皱衰老的面孔展露。
不具备光亮和顺滑这两种属性的发丝,却是和窦倖彤相同的银色。发丝被老妪盘在脑后,用颜色发黑变质的剩骨固定着发丝大致的形状。
司空见惯的服饰,与天佑身上穿着的兽衣相差不大。不过她穿的要少一些,却比窦倖彤这女人穿的要多些。
天佑不会想是因为自己怕冷,所以才穿的多。而是女人这种生物天生就不怕什么严寒才是。嗯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他心中这般肯定道。
老妪那对几近凹陷的灰色眼珠子,在天佑身上扫了扫,没仔细打量那样,就落在了一旁的倖彤身上。
“啊啊,是大小姐莅临寒舍,老婆子我……有失远迎,还望小姐莫怪罪、莫怪罪于我啊……”
老妪像是没打算自我介绍,就自顾自儿的说了起来。
“不碍事的婆婆……”
“那老身也就不再多说些客套话了,小姐来里边坐吧。”
老妪说着说着,转过了那张褶皱衰老的脸,踩着蹒跚的步伐进了黑黢黢的屋内。
她的腰不好,从方才开门以及现在走动,都是躬着背的。覆盖在双腿外的兽衣裙摆也是摇晃不定,甚至牵动着腰间的兽衣,想必她的双腿正边走、边颤抖吧。
天佑紧随倖彤身后进了屋内,方才在门口闻到的香味愈加浓烈了些。可以肯定的是,这股香味绝对不是源自老妪身上的。
屋子里光线很暗,若非木门敞开着,可能就连行走的路也看不见。原本天佑以为可能是背山的缘故,可后来发现,这间屋子竟然是没有窗户的。
“大小姐怎么有兴致来寒舍坐坐?”
老妪寻了把靠在火炕边上的竹椅坐下,扭曲着没几两肉的脸,微笑着脸说道。
天佑随意扫视了一下屋内的摆设,黑洞洞的光线下,倒是能模糊见到些用具的轮廓。如果门外的太阳光能够强烈些的话,他想或许可以看清这些用具的模样了吧。
“婆婆能不能和我们说说村子里发生的这些事吗?”
“啊啊,是这样啊。”老妪领会了窦倖彤来此的意图,脸上没有过多透露出其余的表情。那对凹陷下的灰色眼瞳慢慢眯合起来,似笑非笑的说道:
“大致的你们也知晓了。小姐和身旁这位小哥想知道的,应该就是昨晚响起的钟鸣音、以及今早在门庭发现的人偶含义吧……”
“婆婆竟然都知道了?”对于老妪的能力窦倖彤还是有些自信的。然而说出这句话的用意,就是让身旁这位城里人看看,山里的不一定就比城里的差。
老妪眯着眼、没有回话。倒是沉吟了少许过后,皮动肉不动的说道:“三响钟鸣,即有着提醒、警诫村民的意思,也示意着老一辈的人做好村子的防卫措施。”
三响?天佑有些不解,明明自己听到的是九声啊。
似是察觉到了少年目中的凝重,老妪含笑摇了摇头,两眼眯成一对弯月,对少年仔细打量了起来。
“……你一定在想,明明自己听到了九次钟鸣,可为什么老婆子我只说了三响、对吧?”
闻声,天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的确,这个问题自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困扰着他了。
“雪然村盘于盆地,只要有一些响动,定然会引起回音。所以昨晚的钟声、实际上只敲了三次,被回传了六声……”
还未等老妪继续说完,窦倖彤一副很吃惊的模样说道:“怎么会这样!!那么也就是说村里有什么人死了?”
老妪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而倖彤也是从意外的惊奇中回过神来,想起了昨晚在「祭祀之地」的见闻。
“那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说出这番话的是先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天佑。
即使经过老妪一番言辞,对钟鸣的「三声为一响」解释,但他的脑子里还是稀里糊涂的。这一连串的事情还是有些无法连结,多半的可能还是因为窦倖彤这女人不懂装懂,才说出的一些话吧。
“咦!!婆婆别听他的,他呀、就喜欢捉弄人。”一听到方天佑的提问,窦倖彤的心中就不由的来气。这家伙一定是信不过自己,要不然同样的问题也不会向其他人再问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窦倖彤的小脸也是略为尴尬的转向一旁。似是回想起了昨晚在屋里对他说的一些解释。这也难怪别人会不相信自己了,因为解释都错了……
“小哥不妨细想一会儿,老身可听说小哥昨晚煞是勇猛啊。”
天佑本有些不悦,他明知自己只要一想东西,头就会疼的厉害。可当下,随着他的记忆不断涌向昨晚发生的事件,本该剧烈疼痛起来的脑子竟一点痛觉都察觉不到。
怎么回事?
“想起来了?”老妪褶皱的脸上依旧流露着笑容,一对眯缝着的老眼透露着丝丝慈祥。
“嗯!想起来了。”天佑回答,同时,当他准备提问老妪是怎样治好自己的头疼时,门外一股寒风肆虐进屋内,使得那股香味比之前更为的香烈。
大概是寒风搅动了盛放香味物品的地方,所以导致一时间的香味气息过分散发。
原来是这样!天佑双目充斥着激动,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一直闻到的香味竟是治好他这头痛的良药。
“小哥,这「迷迭香」的气味还过得去吧?”老妪的眼睛自从凝视在天佑身上后,就从未移开过了。因为她觉得此等聪慧之人,实在不可多见。
“婆婆未卜先知,天佑甚是佩服。”
“小哥说笑了,老身做的这些并不算什么。”说着,老妪终于是把眼从天佑身上挪开,重新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倖彤身上。
“昨晚怪物袭击了「祭祀之地」,若非小哥胆大过人、救下了族长的唯一血脉,我想我们这些平民难辞其咎啊。”
记起昨晚事情的天佑自然晓得老妪口中所说的是什么。而且,窦倖彤这女人说的也有些在理。村里的确有人失踪了,况且还死了人。
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一人失踪。
较早发现的一具尸体上,经过兽衣里的一些信物及体形上的辨别,可以断定正是昨晚巡逻雪道的普通村民。
而第二具尸体,则恰是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于祭祀之地被突然出现的怪物狠狠砸在「祭祀之石」上所造成的。然、这个人的身份偏偏就是窦倖彤的爷爷——窦林轩。
那位失踪之人却是当日救回自己的、窦倖彤的父亲——窦雪啸。
说来奇怪,为什么与窦倖彤有关联的人都会遭到怪物的袭击?
正当天佑还在为这些事犯愁的时候,老妪的话语渐渐响起在了屋内。
“九十尊人偶的意义,却是和村里的古老传说有着某些关联啊。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倒不如先说说村民为什么要把人偶立在窦家门前吧。”
老妪说着,把视线从窦倖彤的身上移开,再度落在了天佑的身上。
“虽然老身算不出小哥的到来、是福还是祸,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要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啊。不管目的与否……”
唧咕咕哇啊——!!
老妪话音未落,属于怪物的叫声突如其来的刺激着仨人的耳膜。
“是怪物!”
窦倖彤率先开口,身子也是做出了最常规的举动,消瘦的身躯明显挺了挺,这是身体紧绷起来的动作。
即使眼下天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明白,可是怪物之恐怖,他昨晚全都看在眼里。如果记忆没有恢复的话,他想自己很有可能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吧。
后背及手心已经渗出了焦躁的液体,这些液体正是能最直观反应出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可是,剧烈跳动的心脏正在不断呼唤着天佑——
再一次!再见一次它吧!!
“婆婆一起走吧!”
倖彤看着天佑率先跑出了屋子,她紧跟其后,忽然想到了身体不便的巫师大人。
“怪物要找的人是你,所以……
好好的藏起来吧!
千万要保住窦家的唯一血脉。”
老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并且背过身子,叫倖彤根本看不清巫师大人的神情。
她只知道,婆婆她的身子在黑暗中不住的颤动,原本躬着的背脊、也是略微的向前倾倒。她明白了,婆婆患有佝偻病,之前的身形也是勉强做给外人看的,为的也就是在他人眼里留个好印象吧,
——我老了,也算到会有这么一天。
“婆婆……”
“小姐快走吧,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传说也终将会有变成现实的一天啊,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到来。
倖彤见巫师这么执着,况且也知道巫师这么做的缘由。若她们带上一位老人逃窜,那么逃亡的几率不大,因为老人限制了她们的速度。
倖彤走了,不过并没有顺手带上门。因为她在出门的那一刻,还希望老妪能够回心转意,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知道就不接见你们了……唉,这样也好。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