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当真将他吓得够呛。
任谁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恐怕也会吓得不轻。
易天行猛一侧头，便是看到一双淡金色眸子，高贵而美丽，继而是那个娇小可爱的身子，不断甩动的大尾巴。不知何时，一只小黑狐已然趴在了他的肩头。
“是你！”
易天行讶异，不知为何，看到她慵懒地趴在自己的肩头，他竟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悸动，丝毫不感觉突兀。
仿佛，这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他呆了呆，回醒过来，伸手在小黑狐身上摸了摸。
皮毛亮丽光滑，手感极佳，还暖暖的。
“果然是真的啊！”
小黑狐：“……”
面对易天行的骚扰，她竟然丝毫不抵抗，不挣扎，懒懒地甩着尾巴，任易天行抚摸，只是轻轻抖了抖小耳朵，神色平静。
“啧啧，若晨儿见了，准会喜欢。”
这回，小黑狐总算有了动静，尾巴一扫，将易天行的手扫到了一旁，直视着他，开口道：“妾身可不是宠物！”
易天行顿时神色一僵，这跟沐羽晨两女呆的久了，也染上了些奇怪的习惯。看着小黑狐如此可爱，就忍不住说出了那一番话。
现在想想，他才感觉心里凉飕飕的，眼前这小黑狐看着娇小可爱，可却是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指不定真是传闻之中灵智全开，可化人形的七阶荒兽。
而他刚刚竟然自己在她面前，开口便是将她当做了送人的宠物，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易天行踌躇片刻，问道。
小黑狐懒散地瞥了他一眼，优雅地晃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妾身幽媚，幽深之幽，妩媚之媚，你可以称妾身为媚儿。”
“幽媚？”
“你可以称妾身为媚儿。”幽媚再一次强调。
不可否认，小黑狐幽媚，始终给他一种亲近的感觉。
而且，先前那暴动的真气，得以镇压，让他保住了性命，恐怕也是幽媚所为了。这儿，只有她有这样的本事。幽媚，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但要易天行对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人，使用如此亲密的称呼，这有些为难他了。
他的潜意识中，已经将幽媚当做了一个人，一个少女。
“幽媚……姑娘？”他试探着问候，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
“你可以称妾身为媚儿！”
幽媚那半开半合的眸子显得很慵懒，可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看的易天行都感觉心中惶惶的。
“嗯，媚儿姑娘……”易天行讪讪一笑，妥协了。
“是媚儿、媚儿、媚儿！妾身不叫媚儿姑娘！”幽媚却是不依不饶。
“好吧，媚儿……我名……”
“小黑。”
“……”
小黑小黑小黑小黑——为什么又是小黑呢？
易天行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
沐羽晨坚持这么叫他，他忍了，谁叫人家看起来可爱呢？幽媚这么叫他，他还是得忍了，谁叫人家看起来不好惹呢？
一个叫也是叫，两个叫还是叫。
“嗯，小黑，小黑大黑都随你们好了，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么？”易天行有些自暴自弃了。
“妾身一直跟随在你身边，等着你想通，引领你踏入修途。”
幽媚平平淡淡的话语，却是在易天行心头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直在身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君莫言没发现，沐羽晨没发现，强如寒笙、洛洛都没有发现，它莫非当真是灵智全开的绝世异兽不成？
可幽媚的话，又让他感觉狐疑。
“你要引领我成为修士？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幽媚平淡地道。
好吧，又是这样的文字游戏敷衍的答案。
“我修炼与否，究竟与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随在我身边？”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幽媚，问道。
幽媚的确是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像是面对沐羽晨君莫言一般，很亲切亲近的感觉。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完完全全相信一只并不熟悉的异兽。
而这事情，听起来，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幽媚斜睨他一眼，抖了抖绒毛耳朵，不答反问：“谨慎与怯弱只差一点，你可知道，是什么？”
“决断。”易天行微微皱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当谨慎时稳重，该无畏时前进。”
“修炼的际遇就在眼前，可妾身却不能告诉你真相，你又该如何决断？”幽媚问道。
易天行神色一凝，与幽媚那一双淡金色美丽的眸子相对视，这一人一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该质疑而拒绝，还是相信而肯定？
“你，还有什么可叫人图谋？”片刻，幽媚又道。
易天行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的言辞之可笑。
是啊，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呢？这无疑是庸人自扰罢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为我解开心中的迷惑，但你却愿意帮助我成为修士，是么？”
幽媚淡淡的点头。
“可若是我不想成为修士呢？”易天行疑惑地问道。
“若你选择成为凡人，妾身将跟随你身旁，护你左右，保你平安，直到你的想法改变或者离世。”
“若你选择成为修士，妾身引领你踏入修途，指点你的修炼，却诀不会插手你之事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可想好了！”
易天行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这听起来，不论哪一个选择，对他而言，都没有损失。甚至可以说是体贴入微。
这却是让他更为疑惑不解，不由望着幽媚，问道：“这其中的原因，也是不能透露么？”
“无可奉告。”幽媚不出所料淡淡吐出了四字，依旧守口如瓶。
“那你应该能够看出来，我是无相之人，即便如此，你还觉得，能够帮助我成为修士么？”
是凡人是修士，一直以来，对易天行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无论是名是利，是权是长生，他都并不感兴趣。
如今，他却有了成为修士的理由，可这却不能够改变他无相之人的事实。修士还是凡人，这是他能够选择的么？
“你可知道，‘相’究竟为何？”幽媚反问道。
“‘相’为何物？传闻中，‘相’即是‘真我’，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的么？”
易天行疑惑，这是修士最基础的常识了，只要对修界和修士有一丁点儿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幽媚这话又是何意呢？
“‘相’即是‘真我’，可‘真我’又是什么？”
易天行顿时愣住了，‘真我’是什么，这个问题，他还当真没有想过。
‘相’是‘真我’，‘真我’也就是‘相’？这个答案，不能说不正确，可却不是一个好答案。
“‘真我’是人类的用语，寓意为真正的自己，也就是人的本质。正如万物有灵，世人皆有本质，也就是‘相’。没有本质的人，怎么可能存在？所谓‘无相之人’，只不过是世人愚钝罢了！”
易天行一呆，‘无相之人’不存在？这句话，简直颠覆了他的修界观。作为修界最基础的真理，在幽媚的口中，竟然就只是‘世人愚钝’？
而后，他又立即反应了过来，问道：“既然如此，那所谓‘无相之人’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幽媚道：“世人皆有‘相’，有‘真我’，有本质。丹田无相，并非人无‘相’，此为‘隐相’，即是隐藏的‘相’。”
“隐藏的‘相’？”
易天行皱着眉头，念叨了一声。幽媚所说的一切，实在是闻所未闻。可他还是下意识的相信了。
“‘隐相’的出现，或是‘相’自身的缘故，又或者是本人先天后天缘故。相同的是，隐相者，都难以凝聚气海修炼。”
易天行恍然，问道：“我是属于什么原因？”
幽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相’，不屑理你。”
“……”
“……这是玩笑对吧？”
易天行干笑着盯着幽媚的眸子，想从其中看出些端倪来。可他却只看到了坦荡荡的神色。
她根本就是懒得解释了。
不能修炼的原因，竟然是自己的‘相’的蔑视？这未免太伤人心了吧？
‘相’是‘真我’，也就是自己了，自己蔑视自己，真的好吗？
这恐怕是易天行有生以来，最为无语的一次了。这都算什么事儿？
好吧，蔑视吧，鄙视吧，尽管的唾弃吧！再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冷静下来的易天行，很快意识到了幽媚刚才的话语之中，所隐藏的意思：“你说隐相者，难以修炼，这意思是，不是不能修炼，对吧？”
“不错。”幽媚点头，道：“‘相’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找个能够代替相的物品即可。”
“就这么简单？”易天行呆呆地看着她。
不能发挥作用，便找个代替品？多么浅显的道理简单的法子啊！可你究竟把‘相’置于何地啊！那怎么说也是修士的核心好么？
“不简单，能够代替它的东西，又岂是如此轻易找到？”
听了这话，易天行总算释然了。是啊，能够代替‘相’的东西，必然是举世罕有的宝贝。可这么一来，自己的修炼希望，岂不是又没了。
“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进来？”
不待易天行发问，幽媚抬起小爪子，在他的额头处轻轻一点，他只感觉一阵恍惚，眼前一亮，景色豁然大变。
“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