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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墨宝之争

清朝年间,西北肃州(今酒泉)地区有一个名叫张家庄的村子,村里有一户读书人家,主家姓张,当时在肃州城里做官。左宗棠当初收复新疆,开赴战场的时候经过肃州,张家人出谋划策,筹备粮草,热情招待清军将士,出了很大的力气。

左宗棠感动于张家人的爱国热情和对于自己热情招待,挥毫洒墨,为张家人留下了一幅龙飞凤舞的家训。张家人对这一幅字画视如珍宝,精心装裱之后挂在厅堂之中,代代呵护留传,虽然经历风雨,不断有人高价求购,但是张家人不管家境如何变迁,从来都没有起过将这一幅书法转手的念头,而是子传孙守,将这一幅家训一直传到了解放之后。

解放后,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破四旧的运动轰轰烈烈地在全国各地开展开来,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全部都遭了殃。

和全国大部分地方一样,当时领导张家庄破四旧运动的也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学生哥,这些学生冲击寺庙、捣毁文物古迹、砸烂神佛塑像、查抄和焚烧读书人藏书和名家字画,干的热火朝天。张家祖上当过清朝的官,子孙又多有多读书之人,自然难以幸免。

学生们冲进张家,将张家祖上珍藏的字画和书籍查抄一空,并且砸烂了张家的一些古瓷器和八仙桌。当时张家户主老张眼睁睁看着祖宗留下的东西被抢走砸烂,心如刀割,但是为了一家人的性命,他却丝毫不能反抗。

这些学生中,有一个名字叫包涵的学生,是这一群学生的头头,他和这一群学生将从张家查抄出来的书籍字画带到当时村里的大队部,和其他地方查抄出来的旧书一起付之一炬。

这个包涵的父亲,也是张家庄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之一,而且是一个铁杆的左宗棠崇拜者。包涵自幼就经常听到父亲念念叨叨,说村里张家收藏着一幅珍贵的左宗棠字画,自己多次请求购买都被拒绝了,要是张家能转让给自己,出多少钱,卖地卖产业他都愿意。所以包涵对于张家有一幅左宗棠的书法这事情印象很深。

这一次查抄张家,包涵留了一个心眼,在搬运张家书籍字画的过程中,悄悄将那一幅左宗棠的书法取了出来,带回了家里。包涵的父亲一见包涵拿回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左宗棠书法,丝毫不顾及书法来路,反而认为是天意如此,自己儿子现在有出息了,能弄到自己无法得到的宝贝,自己得之无愧。

往后的很多年,张家因为失去家传宝物一直心里留着伤痕,而包家一直收藏着张家的宝贝,包家人还将书法重新装裱,磨掉了书法上面张家人的痕迹。

运动平息世道太平,包涵的父亲去世之后,包家也从未有过物归原主的想法,反而觉得随着时光飞逝,自己持有张家宝贝的缘由也越来越难查,合法性是更不容质疑了。

到了包涵五十岁左右的时候,包涵的大儿子结婚,包涵有心炫耀一把,于是将左宗棠的书法拿了出来,挂在厅堂祖宗牌位后面的墙上。包涵的儿子是一个小学教师,有很多同事朋友都是读书人,前来贺喜的时候看到包家厅堂里面挂着的左宗棠字画,都赞不绝口,夸奖包家书香门第,竟然收藏着左宗棠的墨宝。

像这此类婚嫁丧葬的庄间事情,村里人谁都有需要别人帮忙的那一天。虽说当年包涵曾带头打砸查抄过张家的东西,但是张家当时的一家之主老张还是前来贺喜帮忙。就在老张按照乡俗打算进入厅堂上香贺喜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包家祖宗牌位后面的左宗棠书法。

老张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那一幅书法,是老张家祖宗荣耀,家族兴旺的见证啊!包涵原以为时隔久远,老张就算看到了字画只能无可奈何,却不曾料到老张如此失态,他又怕老张出言诘问,急忙安排人七手八脚把老张抬出了家门。老张被抬出去的时候还不停喊叫,这是我家家训啊!这是我家家训啊!

老张冷静下来之后,找了中间人来包家索要书法,并表示也可以出钱购买,但是被包涵一口回绝。张家是铁了心要拿回那一幅书法,又打官司打到了县里。但是时日久远,书法上左宗棠所题张家先人名讳的笔迹又被包家磨灭,张家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出来,所以官司打来打去,张家人花了不少钱,也没有要回书法。

张家人病急乱投医,又去附近的寺庙求神问卦。张家庄附近最有名的寺庙叫万花寺,寺里主持远近闻名,是一位很有修为的高僧。张家人求教这位高僧,如何才能拿回张家传家之宝。高僧静静听完老张的话,说,施主不必执着,更不必再去强求,我佛慈悲,不会让善人久陷于困扰。施主不妨去佛前许个愿,等心愿了了,记得来还愿就是。

老张听完主持的话,又在寺庙陪着主持喝了一壶茶,觉得心胸开朗,长久以来的积郁释放不少,于是不再找包家闹事,只是专心耕田读书,教育子女。

再说包家,别看包涵五十几岁的人了,平时一本正经,在村里还小有名望。但是私下里他一直和邻村一个丈夫常年在外贩菜的女人有染。包涵常常是晚上夜深人静悄悄去邻村找那女人鬼混,凌晨时分再回来。这一天,包涵和那女人厮混过于投入,竟然在那女人家一觉睡到黎明时分。

包涵慌慌张张穿上衣服,打发女人出去看了看门口左右,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悄悄打算溜出这女人家的大门。真是无巧不成书,包涵刚刚一跨出大门,明明安安静静的门口巷子里突然冲出一辆自行车,一下子将包涵撞到,那骑自行车的人也摔倒在地。包涵心惊胆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打算起身要跑,但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他包叔吗?包涵一下子呆立在原地。

骑自行车这个人正是老张,老张在本村的一个长辈病危,老张黎明时分匆匆忙忙前去看望,没想到正好经过这女人门口,撞到了包涵。老张一看包涵眼屎还挂在眼角,衣衫不整,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八分。包涵眼见逃脱不了狡辩不了,赶紧把老张推进了这女人家的院子,又是下跪又是作揖,还承诺回去就将老张家的那一幅传家书法归还。

老张看到包涵的可怜模样,心软了,于是就答应不会将包涵的事情外泄。包涵深知这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小事,一旦被老张揭发,他将身败名裂,还要承受那女人丈夫和自己家庭的双重报复,于是一回去就赶紧将那一幅左宗棠的书法送到了老张家。

老张家的传家宝失而复得,老张自然喜不自胜。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得来的方式不够光明磊落,于是借着还愿,又去万花寺请教高僧。高僧问老张,你家这书法原来是你家的吗?老张说是的。

高僧又问,你是否要挟逼迫对方?老张想一想说,没有,是他自己要给我。高僧说,我佛慈悲,施主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是为善人,应该高兴才对。老张醍醐灌顶,不再纠结。

包涵被老张撞破了秘密,虽然老张不曾揭发,但是他心有惴惴,再也不敢做类似鸡鸣狗盗之事,平时见了老张,也非常客气尊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

包涵结局不好,晚年得了糖尿病,虽然子孙众多,他家里生活也过得不错,但是他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死的时候腿子都溃烂发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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