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得时候,听村里放羊的老汉讲过一个故事。放羊老汉姓张,放了一辈子羊,是名副其实的羊倌。我们暂且就叫他羊倌老汉吧。羊倌老汉说,山里有一种鬼怪,叫做羊羔鬼。这种鬼怪并不能直接迷惑人类,但是它可以迷惑羊,特别是小羊羔。
过去放羊,羊倌们都是揣着干粮早出晚归,生怕羊吃不饱掉膘,被队长扣工分。有时候羊乱跑,赶羊回来晚了,星星都明闪闪地挂在天上了。羊羔鬼一般就是在黄昏太阳下去或者是傍晚这个时候出来作祟。
羊羔鬼到底长什么样子,没有人见过,但是这种鬼怪能够模仿羊羔的叫声。惟妙惟肖,而且这声音还带有拖长的哭腔,让人觉得很可怜。
傍晚或者夜里时分,羊倌赶着羊回村的路途中进过很古,也就是神神鬼鬼比较喜欢出没得地方的时候,羊羔鬼就会迷惑住其中的一只小羊羔,小羊羔就会不由自主地离开羊群,消失在羊倌的视野里面。
等到羊倌发现少了羊羔要追查的时候,就会遥遥听到这一只小羊羔的叫声,羊倌若是不做防备一路追过去,就会被羊羔鬼伪装的羊羔叫声引导到山崖或者洞窟中,不是被摔死,就是被冻饿而死,总之,羊倌魂就被这羊羔鬼揽了。
有的羊倌有经验,先不动声色,抹头发抽旱烟,用火气驱赶邪气,等到回村了再请村里人一起打着火把带着工具去搜寻。一般都能躲过一劫。
但是也有羊倌火气比较虚,沉不住气,自己一个人冒冒失失去找羊羔,等到深夜不归家里人搜寻得时候,已经不知道被羊羔鬼引到了何方,最后找遍整座山,连个尸骨都找不到。
羊倌老汉说,有一次,他就差点被羊羔鬼揽了魂,但是全凭自己平时烧香拜佛积攒的命大,自己死了逃生,度过了极其恐怖与难忘的一夜。
多年前的一天,羊倌老汉放羊的时候遇到暴雨,他赶着羊躲雨,又追赶走散的羊,等大雨不下天放晴回村的时候,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回村的道路十分泥泞,他借着微弱的星光数羊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羊羔。这让他很紧张,放羊丢了羊,回去不好向队里交差,他决定赶着羊群再找一找,实在找不到再回去第二天来找。
就在他正没有头绪的时候,忽然,他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羊羔的叫声。叫声奶声奶气,充满了可怜的感觉。他不由十分高兴,顺着叫声的方向一直找去,但是走了很久,他感觉这个羊羔的叫声还是离自己那么点距离,没有接近一点点。
他心里着急,脚下不由加快了脚步,恍恍惚惚中,不知道自己经走到什么地方了。走着走着,忽然,羊羔的叫声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前面不远的草丛里面。他心里十分高兴,赶紧朝着羊羔叫唤的地方赶了过去。
正要走到羊羔叫唤的地方的时候,羊倌老汉直觉得自己脚下一个踏空,一下子不知道掉进了什么地方,只记得在空中飘的时间相对来说相当的长。
掉下去之后,他就被摔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觉的全身十分疼痛,四周漆黑一片。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拿出抽烟用的火柴,划着了一根。
一看之下,他大吃一惊,只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很隐蔽的天坑的底部,朝着上面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星星闪烁,尽管在黑夜,也能感觉到自己掉进来的这个天坑很深很深,没有被摔死,除了当天下雨,天坑底下积蓄了一些水,形成了一个小水坑之外,还要庆幸自己掉下来的时候压断了天坑底的一棵小树,缓冲了一下。
夜已经深了。他在冰冷漆黑的天坑底下也很害怕,知道现在村里人肯定在追查羊和他,他现在只能活的好好地等待着。于是他就呆着原地没用动,卷了一根旱烟棒子,在黑暗中火光一闪一闪抽起旱烟来,壮胆又提神。
天麻麻亮的时候,他的眼睛适应了天坑底下黑暗,天光也射下来了一部分,他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对面坐这两个人,这一下子可把他吓了个半死,这鬼地方,谁能下来,还在这里陪着自己坐了一夜呢?
他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用火柴照着看了一看,妈呀,竟然是两具骷髅。他魂飞魄散,心里不停念着佛。这时候天已经慢慢大亮了,他仔细端详眼前的两具骷髅,都还穿着衣服,有一具还戴着草帽,就是和他一样羊倌的打扮!
其中一具他根本看不出来是谁,但是有一具,他看穿着越看越像邻村失踪的羊倌王叁。王三和他很熟,放羊的时候经常一起抽旱烟,一年多前放羊晚上没有回家,村里人找遍了山里,只找到了羊,人就这样凭空失踪了。
村里都以为他被野兽吃了。羊倌老汉再仔细看,看到这具骷髅旁边有一个皮子缝制的烟袋,上面有一个红玛瑙的珠子做装饰,这正是王叁的呀!找了王叁多年,没想到,王叁竟然死在这里。
羊倌老汉一边不停念着佛,一边逼自己静下来。就这样在恐惧之中一直到日头升的老高。他寻思村里人肯定在找自己的,但是这个天坑实在是太过隐蔽,于是,他收拾了两个骷髅的一些破衣服,加上一些干苔藓和野草,在坑底点着。
羊倌老汉虽然自己被烟火熏的够呛,但是却真的为寻找自己的人指明了方向。有人终于在天坑顶上大声呼喊,羊倌老汉高兴的一蹦老高,总算是得救了!
村里人用粗麻绳吊下来两个机灵的小伙子,先把羊倌老汉吊了上去,有收拾了骷髅,村里人认出来,一个就是邻村的羊倌王叁,而另一个,是好多年前失踪的一个本村的羊倌,要不是家属辨认身上的小物件,真的还认不出来是谁。
后来,村里人花了很大的精力,用炸药炸倒了天坑旁边的山崖,填平了天坑,据说,那个天坑就是羊羔鬼杀人的巢穴。直到现在,虽然那个地方早就没有天坑了,但是那个地方还叫做羊羔窟圈。放羊人都不愿意去那个地方放羊。
小时候上学早,读得是乡村小学,冬天去上学的时候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只要我家里人听到对面山上隐隐约约有羊羔叫唤的声音,就会要我稍微晚一点,结伴再走。
这些年,羊羔鬼几乎没有听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