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张家堡子还没有没落,到处生机勃勃,百业兴盛,堡子里光乡绅财主就有几十户。
有一天,堡子里突然来了两个装束怪异的人。这两个人束着发髻,穿着道袍一样的外套,好像是哪个道观的道士。但是仔细一看,这两人的道袍却是用华贵的丝绸制成的,道袍上还有龙蛇交织的花纹,却又不像是道士。
这两个人在堡子到处寻访,出手阔绰,问了庄里人一次路就给了他一粒银锞子。有好事的人上前专门询问他们来张家堡子有何贵干,这些人回答说:张家堡子风水好,想来看看堡子里有名望的大户人家墓地。
虽然这两个人穿着华贵,出手大方,不像是为非作歹的人,但是这些人的回答还是引起了庄里人的警惕:这些人不伦不类,专门来看大户人家的墓地,难不成是盗墓的或者是会邪术的方士?
有人这么一想,就赶紧报告给了堡子里主事的几个乡绅。
堡子里的张厚旺张乡绅名望很高,祖上曾经在官府中担任过要职,张家的祖坟,据说是张家堡子风水最好、陪葬最多的墓穴,所以张厚旺一听到这个消息,很重视,赶紧召集了堡子里保安队的几十个壮汉,就将这两个怪人团团围住。
张厚旺见这两个人器宇轩昂,衣着华贵,谈吐不凡,就很客气的让保安队的人将他们请到了村里议事的祠堂,奉上香茶,拐弯抹角地盘问他们来张家堡子的目的。
这两个人也看出张厚旺是张家堡子里当家人,知道不管做什么也要他协助,于是就对张厚旺说了实话。
原来,这两个人是百里之外春阳观的修士。说他们是修士而不是道士,是因为这个春阳观虽然源于道家,却又不同于道家,是一个很独特的宗教流派。
春阳观宫殿豪华奢侈,修士大都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富豪,一般人想要入观修行,除非身怀绝技,否则很难被接纳。
春阳观的祖师爷是一方赫赫有名的大神,据说有求必应,非常灵验,所以春阳观香火旺盛,名气很大。这两个修士这次来张家堡子,是按照春阳观老修士的指示,前来取“棺材香”。
按照春阳修士的说法,“棺材香”其实就是亡故十年以上有学问、有修养、有功德的大善人棺材旁边的泥土。虽说泥土不是稀罕物,但是奈何世间德才兼备的高人不多,墓穴还还必须要在风水合乎要求的地方,所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取得。
张厚旺听完春阳修士的一番话,有点疑惑地问道:敢问两位贵客,你们取了这棺材香,有何用处呢?
春阳修士哈哈大笑说:先生不必担忧,我们春阳观从来不搞歪门邪道,取这棺材土,是按照我们春阳的规矩,给祖师爷重塑金身,所以只有德高望重,风水方位合乎之人墓穴的棺材香,才能取用。
张厚望早就听过春阳观的名声,知道观里修士非富即贵,也有意结交。于是,他问两位修士说:那两位贵客是否在张家堡已经找到合乎要求的墓地了呢?
春阳修士说:我们初来乍到,不甚熟悉,所以还希望先生能多多指点,取的这棺材香,将用来塑造祖师爷神像,享受无上尊荣和供奉,还请先生不要有疑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张厚旺正在脑海中盘算堡子里故去十年以上的老人,坐在他旁边的一位乡绅却说话了:张哥你还想什么,您家的老太爷不正是最佳的人选吗?他故去已有十年,生前学问高,行善多,美名远扬啊,何不就让这两位贵客取点张老太爷坟前的棺材香呢?
不等张厚旺谦虚几句,春阳修士就大喜过望站起来说:如此太好了!还请张先生答应,春阳观一定会视先生为贵人,感激不尽,我二人这一回来的匆忙,暂时只有些薄礼相赠,还请先生不要嫌弃。说完,这两位修士取出了一个木盒子,当着张厚望的面打开,里面是数锭大银。
张厚旺本就有攀龙附凤、结交春阳高人之心,又听说祖宗的棺材香能够享受春阳观的供奉,所以假意谦虚了几句,就答应了。那两位春阳修士自然十分欢喜,道谢不止。
次日,张厚旺一行人带着两位春阳修士来到祖宗墓地,这块墓地果然依山傍水,绿树环绕,风水极佳。
两位修士十分满意,首先设坛做法,祭祀了亡灵,然后取出了一柄和奇特的精钢小铲,一直从墓地顶端凿了进去,等铲子取出来的时候,铲子顶端就带有棺材附近的土壤,很有几分洛阳铲的味道。
两位修士如此数次,总算取够了棺材香。两人将这土壤装进了一个真丝袋子,然后撒了一些药粉。张厚旺不解请教,修士说这药粉混入棺材香,第二天土壤就会变成金黄色,且芳香扑鼻。
修士收集了棺材香,向张厚旺再三道谢,并邀请他去春阳观做客,这就告辞了。张厚旺脸上放光,很想留二人住一晚,但是二修士还是以赶路忙为由,谢绝了。
不说张厚旺,但说这两位修士,出了张家堡子后,赶路赶到张家堡子几十里外的古镇时,天色已晚,二人就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二人早起先找了一家茶馆,打算吃了茶再赶路。
有一个修士心中高兴,对另一个年长的修士说:师兄,我们二人这么顺利就完成了任务,回去师父一定很高兴,这都过了一夜了,我可否见识一下,这棺材香变成了什么样子?
年长的修士说:也是,你还没见过呢,这就让你看看。说完,他取出真丝袋子,递给了年轻的修士。
这年轻的修士一打开袋子,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就扑鼻而来,差点将他熏昏。他丢下袋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年长的修士刚要出言责备,却发现真丝袋子中的土壤根本就不是应有的金黄色,而是乌黑一团,正散发着恶臭。
年长的修士心中暗想:不好,师傅说棺材香一旦变黑,就是剧毒无比的毒药,看来我们出错了。他赶紧把真丝袋子系了起来,不让恶臭散发出来。
年轻的修士半天才回过神来,对年长的修士说:师兄啊,不是说棺材香应该是金黄色,芳香无比吗?怎么会这样呢?
年长的修士说:我们做错了,这张老太爷看来并不是大善有德之人,而是卑鄙无耻之徒,否则,棺材香不会如此奇臭无比。
年轻的修士说:可是,张家堡子里的乡绅不都说张老太爷德高望重,才华横溢吗?难道这些人都有意欺瞒你我不成?
年长的修士刚要回答,就听到自己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呵呵冷笑了数声。他回过头,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在邻桌边吃茶,边冷笑。
年长的修士心中本来就不愉快,看到这老头子幸灾乐祸,不由出口说:老先生可是在笑我二人吗?难道有所指教?
这老人说:老朽不敢,只是听到你们二人刚刚说张家堡子的张老太爷德高望重,才华横溢,忍不住发笑。
年长的修士赶紧上前行了一个礼,向他请教。
这老人说:我本是张家后院的杂工,曾经伺候过张老太爷多年。说张老太爷德高望重,是个善人,其他人都信,但是我不信。当年张老太爷在前院给别人讲解仁义礼智,在后院和同伙合谋杀人害命;在前院惩罚**的男女,在后院奸污刚刚买来的小丫鬟。他主持修路,却私吞了官府拨下来来银两,让堡子里的劳工无偿劳动;他开仓放粮,却要别人秋后加倍归还,就连他引以为豪的几篇文章,也是找堡子里的落第秀才买来的,唉,真不是其人何德何能何善啊!
这老人说完,哈哈大笑。
年长的修士恍然醒悟:难怪这棺材香如此恶臭难闻,化为剧毒,这完全是因为张老太爷就是个欺世盗名,品行卑劣之徒!看来这次真走眼了啊!
那老人看着这两个修士说:你们是世外之人,全然不懂这世间之事。披着光鲜外衣的人,很有可能怀着一颗下贱的内心,所以啊,你们还得好好寻访甄别,才有可能找到你们想找的人啊。
这老人说完,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就飘然离去了。
这两个春阳修士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