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再多都不比亲身经历来得可怕。
沈瑶实习生期间,她的工作总结起来就是,端茶送水买饭整理资料印文件跑腿,包揽了一切杂事,只差抢了保洁阿姨的饭碗,还时不时要受那些前辈们各种有意无意的刁难。
沈瑶的上司是一个文字编辑,叫李洵美,这个女人很虚荣又懒散,动不动把自己的工作扔给沈瑶这个实习生。
而她的好脾气也给她带来了第一次灾难。
长期紧绷的神经像颗不定时炸弹,终于在某个时刻爆炸。
沈瑶帮忙校对的稿件出错率超标了,李洵美被叫去了主编办公室。
当李洵美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对她发了一通脾气,沈瑶也仍然天真地以为主编还是不知道的,直到自己也被主编叫去。
办公室里,主编坐在办公椅上,双手环胸,平静的面容看不出表情,高深莫测的宛若蒙了面纱的女神,让人看不真切。
她看了一眼沈瑶,“你叫沈瑶?”
沈瑶恭敬又局促地点头,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细心地应付着她的所有不怀好意,甚至小心地胡乱恭维。
在职场上混迹了几个月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还不明白别人找你的真正意图,不多话,说好话,要么装傻,要么充愣。
主编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咚咚咚,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刚好能令人放松,却又随时可以加快你的心跳。
她端着平稳的口气问沈瑶:“带你的编辑人如何?你跟着她都学到了什么?你可知杂志社的奖惩制度?”
一口气问了几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不带给人喘息的机会,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沈瑶的答案,平淡的语调带着漠然。
沈瑶木讷地点头,像是没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还没开口说个所以然来,果然就被厉声打断:“既然知道应该各司其职,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徒然拔高的音量吓了沈瑶一大跳,她瞬间了然,惨白着脸支支吾吾:“主编,我…”
“还记得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吗?”
沈瑶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再次被打断,那些话像一口堵在喉咙的痰一样令人难受。
她听到主编没有感情的声音叫她去买米罗咖啡屋的黑咖啡,限时半个小时。
不给多话的机会,低着头,无视沈瑶的存在,只在她愣了一分钟不知如何是好时,好心地提醒说,还有二十九分钟,十足的女魔头做派。
米罗咖啡屋在离微光不算远的西街路口,步行十几分钟,坐车只要几分钟,可微光所处的地段根本打不到车。
沈瑶白着脸飞奔下楼,室外的空气湿冷却带着焦躁,催着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焦急地转了一圈,很幸运地在旁边看到一个戴着安全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准备骑车离开的男人,她小跑过去。
“先生,您好。请问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麻烦您载我去西街的米萝咖啡屋,这关乎我的未来及命运,我还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就靠你了。谢谢你,走吧。”
她抓着工作牌给那个男人看,又干脆利落地爬上人家车后座,不由分说就催着人家开车,像个熟络的旧友,有些生疏,有些小心,又有些,理所当然。
亏得她遇到的是个社会好青年,买好咖啡出来,还见着人家等在那里,又是那么的,嗯,理所当然。
她在没有看清人家长相的情况下,一路上翻尽词库给人家发好人卡,而那男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她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关心人家的行程,并未自己的打扰道歉。
可人家只回了她三个字“没关系。”
清润的声音像雨水沿着房顶上的瓦片坠落地面的声响,给了她安心的答案。
最后,沈瑶把给自己买的那杯咖啡递给那个人,伴着感谢的言语挥了挥手,转身上楼。
潇洒得没有听到身后的轻笑,宛若四月的轻风,在十一月的空气里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