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会长nim,我们认为,令公子应该是进入了假死状态。”
那位来自首尔医院的脑外科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仔细检查过后下了定论:“医学上也称作微弱死亡,洪会长nim。”
“不过令我们奇怪的是,令公子明明没有过脑缺氧的病例,身体也没有受过机械性损伤或是中毒的迹象,到底是怎么导致的假死状态……这一点弄不清楚,很难治疗。”脑外科的朴主任积年已久,经验丰富,定下了结论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能够导致“假死状态”的三大病因。
——脑缺氧。
——机械性损伤。
——以及中毒。
做为一个上位者,洪会长几乎是瞬间就对“中毒”这个阴暗的词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目光一凌,只看了一眼金室长,这位贴身跟着洪会长的男人立刻就明白了领导的意思,点头应承之后不着痕迹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那朴主任说完自己的定论,在停顿时候,又有别的医生提出了异议,这是位穿着首尔大学医院的白大褂的青年男医生,表情严肃沉着,鼻子有些大,说话的时候有些闷声闷气的:“但是朴医生,据我的初步诊断,洪会长的公子并没有能够导致‘假死状态’的病因的迹象!洪公子虽然确实有呼吸、血压、心跳、脉搏异常微弱,以及瞳孔对光反应迟缓等病征,这很符合‘假死状态’的临床表现,但是……”
……
……
医生们在7A09病房围绕着床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小人儿不停争论着,从一开始还知道注意一下的小声,到后来逐渐升级的面红耳赤、学术争论,已经不能再要求他们能够注意到一旁病房墙壁上挂着的明晃晃的“保持安静”的牌子了。
一大群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床上除了那个“活着”的男孩儿之外,还有一个“灵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晃荡着细弱的双腿。
泰旻就坐在洪父的身前,歪着头、晃着腿与自己的生父“对视”。
——洪父坐在病床旁边的家属椅上,望着床上被各种仪器贴在身上的幼子泰旻苍白憔悴的小脸蛋,眼中时不时还会浮现起微不可察的悲伤与愧疚、怜惜。
自从当了鬼魂之后,泰旻对那种来自于本体的血脉的直觉愈发地感受清晰,一种就像是从血液沸腾带来的冲动、而这种冲动不停地在告诉你“这是我的家人”的话,这话足以埋没理智。
从前几天的隔着好几层楼就能感受到孪生哥哥泰成的气息,到今天明明刚才还在天台上、因为昨天晚上“晒着”月亮不小心睡着了,却突然被踏进医院大门的洪父的气息惊醒,种种迹象,都在不停地提醒泰旻——到底原著中一直围绕着所有人的疑团,这个谜底是什么。
毫无疑问。
泰旻仔细地观察这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鬓角已经有些许灰白的发丝,虽然隐藏在黑发下面;面容正肃,却依旧看得出憔悴与连续几天连轴转的眼睛里的血丝;手掌很大,有着早年苦日子积累下来的褪过几层的薄薄的老茧,紧张或是忍受着痛苦的内心地紧握着,指节发白。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衣着打扮依然正式严肃、一丝不苟、干净整洁。
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他和小哥哥的生父。
泰旻歪着的头摆正过来,将视线从洪父的脸上移开,转到床边桌子上刚换的郁金香上。
花儿娇艳欲滴,还带有清晨挂在花瓣上的细小露水,显然是正好的年纪,就像是以后的泰旻和小哥哥一样——但却会因为被人中途节剪,渐渐枯败腐烂,弃之不屑。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
泰旻冷静地压制住来自本体的血脉上的冲动,多次之后的泰旻运气熟练,开始无聊地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累。
自从成了这样的一幅样子,这么“久”以来泰旻渐渐开始体会到另一个世界、做为另一种生命存在的意义。
体会得越深,泰旻渐渐就越能够让自己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而在这个状态的时候,泰旻总会觉得那些情情爱爱、恩恩怨怨、仇恨阴谋、挣扎反抗的事情,让他好累。
而特别到了晚上站在月光底下的时候,泰旻尤其这么觉得:
‘要是放下了这些,就不用这么累了吧?’
从一开始的慌乱、狂躁、郁闷、暴怒,到现在的冷静、适应、疲惫、淡漠,说白了也不过寥寥十天而已,但泰旻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而在这寥寥十天,泰旻感受到了前世二十几年和今生近十年都无法给他带来的“疲惫”、“淡漠”感。
如果不是身处其中的话,泰旻也许会明白自己的状态——那是鬼魂飘离时候下的厌世状态。
而这种状态一般只会导致一种结果,那就是真正的死亡:失去了活下来的意志,就算是吃了长生不老药,也终将成为行尸走肉。
但是这种状态却又给泰旻带来了一种作为人的时候绝对感受不到的“奇妙”——听力与视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大,感受气息的能力也愈发敏感,甚至从昨天开始,泰旻发现自己竟然还可以顺着感受别人的气息、来感受别人的情绪的能力!
无论是生气、喜悦、憋屈、痛苦、郁闷、慌乱、狂躁……泰旻都感受得到,甚至能说是清清楚楚!
而且泰旻根据自己的状态推断自己是处于鬼魂状态之后,在几天之前就根据前世的信息尝试了一下月光对自己是否有影响,这个实验最终答案是肯定的——虽然这样一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鬼魂了。
但是在今天早上!
在天台睡过去的泰旻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居然直射的阳光对自己也能起到作用!!!
虽然与月光对自己的影响不同,但是这作用是肯定而又清晰的!
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对自己“身体”的改变、变得强大这一事实让其实心底一直痛恨于自己的年幼与无力的泰旻兴奋极了,以至于一时失态,差点错过了这一场针对自己的“病”的医学讨论。
想到这里,泰旻抬头看了面前与另一位医生争执的“老医生”一眼,感到有些兴趣。
——这个来自首尔医院的脑外科医生,居然第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状态——虽然他后来装模作样地亲自检查了又一遍,但眼底的肯定确实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有两把刷子。
泰旻面上露出兴趣的表情来,有些微期待——
也许这个医生能够做到让自己回魂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