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阳光正好，方尔雅一副寻常打扮，柔软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皮肤细腻光滑，在阳光中还能看见细细小小的绒毛，眉毛深而长，睫毛浓密，像两把小扇子，像极了她。
可是她在做什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举着大刀，面不改色地剁排骨！丫丫，那可是生的呀！
小乔，妈妈，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房间我都收拾好了。方尔雅嘴上说着，手上不停，依然剁剁剁！
柳卿卿脸色越来越黑，揪着方尔乔的后衣领子，保养得雪白细腻的手，此时揪成一团，忍不住叫道：丫丫！
方尔雅突如其来的尖锐叫声吓了一跳，手下不稳，下刀时，力道偏了，一块排骨飞了出来。
妈妈？方尔雅的刀搁在一边，黑黝黝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多么可爱的女儿啊，怎么能做这种事？柳卿卿的手紧紧握住，才挤出一丝笑意：没事~你先忙，我有点累了。小乔，去叫你爸爸过来。手上戳着方尔乔。
方尔乔蹬蹬蹬，跑去找爸爸。
丫丫，妈妈有点累，先去睡一下。柳卿卿慢慢地穿过天井，那里放着几个盛着水的盆子，鱼儿快活地游来游去。柳卿卿看了几眼，心里突突突直跳，她暗暗下了决定，这次一定要把尔雅带去B市！
她不顾形象地倒在床上，被褥上散发着一阵清香，带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止不住地湿润了。
父子二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变冷场了，方尔乔的出现让两人偷偷松了一口气。
爸爸，妈妈找你有事，你快去，这里有我，我来陪爷爷说话。方尔乔挺直了小身板，一副万事有我，不用操心的模样。
好好好！方谭抱起方尔乔，小乔陪爷爷哦，你去忙吧！最后一句话对方卓义说。
方卓义急匆匆地进来，掀帘而入，就看见柳卿卿窝在被窝里抹眼泪，衣服也没换，怎么啦？方卓义坐在床边，抱着她。
我要把丫丫带回B市！柳卿卿说话声音小小的，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倔强。就这次，我们回去，带上丫丫，带上爸爸，好不好。她的头埋在方卓义的胸膛，打湿了他的白衬衫。
为什么？方卓义不明白柳卿卿为什么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强硬。
为什么？柳卿卿坐起来，看着方卓义的眼睛，眼泪又滚下来，你听听，丫丫在做什么？房间里一阵沉默，透过厚厚的门帘，传来方尔乔爽朗的笑声。
突然哗——的一阵水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砰——东西着地的声音，那声音重重地撞击在柳卿卿的心里。
丫丫，在杀鱼。方卓义轻轻说。
柳卿卿哭得更凶了：我知道，她跟着爸爸一起，很多事都要自己做，可是，这种杀鱼是女孩纸能做的事吗？可是你听听，她做得凡事都落在她头上了。你说，现在哪个小孩子还做这种事？哪个女孩子见到这种血淋林的场景不害怕呀？我当年在家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我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做这种事？我舍不得~卓义！
我也舍不得了。方卓义轻抚着她的后背，你把眼泪擦擦，一会我让她来陪你，你们俩好好说说话，剩下的事我来做。
柳卿卿这才慢慢地收住了眼泪。
方卓义撩起门帘，就看见方尔雅系了一条蓝色的围裙，手上娴熟地用小刀刮鱼鳞，鱼鳞喷在围裙上，一点一点的，心里一酸。
丫丫，你洗个手，陪你妈说说话。方卓义进厨房，取了一件灰色的围裙穿上，顺手接过方尔雅手里的刀，我记得菜市场有帮忙杀鱼的？你怎么自己来？
爸！这鱼在家里养了几天了，再送过去也浪费时间，我自己来可以。方尔雅解释着，看着方卓义手里娴熟地剖开鱼肚，取出内脏。
害怕吗？方卓义补充道：杀生。
不害怕。方尔雅认真看着爸爸将鱼洗干净，在鱼身上划出三道口子，用盐里里外外腌制一遍。
方卓义抬起头，看着她，赞许道：胆子真大，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没有父母喜欢看着自己的孩子杀生。声音渐渐低下去，爸爸第一次杀生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穷，爸爸小时候很少吃肉。方尔雅澄澈的眼睛看着他。
对，也不对。方卓义停下手上的动作，头低低的：因为，你奶奶说，杀生是造业，这种事，她来就好。方卓义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方尔雅看不清他的表情。
爸爸？方尔雅轻声叫唤到。
妈妈找你呢，去吧！方卓义催促的着。
方尔雅脱下围裙，洗干净手，这才进屋。
这里是夫妇俩的新房，里面是按着尺寸打造的家具，立式雕花大红洒金大柜子，大红色梳妆台，同款的拔步床，床上是新婚时用的大红色鸳鸯缎面的被子。
妈，你怎么哭了?方尔雅坐在床边，看着柳卿卿的眼眶红红的。
还不是你，你们一个个惹我哭。柳卿卿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
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干什么做这种事？为什么不请阿姨来帮忙？柳卿卿埋怨道。
方尔雅年纪还小的时候，家里请了一个阿姨。帮忙照看老幼。后来，方尔雅渐渐懂事了，跟着阿姨学会了很多，家务方面渐渐上手，这几日阿姨有些不舒服，就放假回家养病去了。
方尔雅说明缘由，柳卿卿脸色缓和。
母女俩说了一阵悄悄话。暂且不提。
方卓义动作很快，下午五点半左右，菜全都做好了。大厅里早就支起了一张桃红色的八仙桌，方尔雅姐弟俩纷纷帮忙端菜。
菜上齐了，柳卿卿换了一身枣红色的连衣裙出来。往桌子上一睃，心里默默发酸，这一桌子可都是方卓义爱吃的，哪里见过这样小心翼翼讨好儿子的父亲？
这更加坚定的了柳卿卿的决心。只是，柳卿卿都看出来了，方卓义如何看不出来？他每做一道菜，恨意就从心底爬出来叫嚣着，每做完一道菜，心里的恨意就减掉一分。
方卓义吃的很快，他擦擦嘴巴，说道：爸，这学期结束，你和尔雅一起到B市住吧！
彼时，方谭正夹着一只虾，闻言，筷子一抖，虾掉在了桌上。
方谭的老心啊，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稳了稳心神，抖着筷子将虾重新夹到碗里。
众人假装没看见。
一家子住在一起，我好照顾你们，我妈也放心。方卓义吐出心中所想。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人到奶奶的坟前上香。
奶奶的坟上长着绿草，修得整整齐齐。
方卓义跪在地上磕头：妈，我原谅他了，放过我自己了，你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