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冰向来低调,此时,更不屑与记者周旋,媒体对她的热度,最多持续三分钟,过后,不会再想起她这个人。名气应与实力并存,没有实力的吹捧,徒惹人笑掉大牙。
城市变化,日新月异,曾经的荒地,已是高楼林立。到家,车子刚刚停稳,不等佣人来开车门,语冰已一把将车门推开,跳了下去,跳进了徐太太的怀里。其他人都笑呵呵地看着这对乐融融的母女。回家的感觉真亲切,在异国他乡,即便呼朋唤友,热闹非凡,总还有丝寂寥,仿若那些热闹与她并不相干。
“妈。”
“我们的大画家回来啦。快让妈妈好好看看。”
语冰撅嘴,撒娇,“妈,你笑我。”
徐太太两手握着女儿的手腕,上上下下地打量,闻言,笑着说:“可不敢。”接着又说:“瘦了。得好好给你补补。”
语冰笑了起来,“瘦点不更好看么?妈也瘦了,却越发显得年轻,看这身材,不像妈妈,倒像我姐姐。”
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嘴甜的……千金难买老来瘦。可你是年轻女孩,不一样,太瘦了,反而不好看。”
“是,是。听母亲大人的话,多喝汤,多吃饭。最好珠圆玉润,人见人爱。”
“贫嘴!”
“爸爸呢?”
“在客厅。”
语冰吩咐佣人带男友去客房休息。自己与妈妈走进客厅,她看到,爸爸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电视机里播着新闻。从后面看,爸爸头发灰白,背脊挺直,肩膀宽阔。这是一个透着威严和慈祥的背影,是一个承载着她童年诸多欢笑的肩膀。语冰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蹲在徐爸爸的腿边,仰脸看着他,轻声说:“爸,我回来了。”
徐爸爸低头看着她,眼睛呆滞浑浊,毫无生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冰冰。”
语冰惊喜,“是,我是冰冰,爸爸,你认得我。”
徐爸爸直愣愣地瞪着她,“你……你……谁?”接着,狂乱地挥舞手臂,让语冰走开。
徐爸爸患老年痴呆症已有五年,他不再认得深爱的妻子,也不再认得喜爱的女儿,他甚至不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
徐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冰冰,你爸爸不记得好的事,也不记得坏的事,他的世界是刚出生婴儿的世界,空白,纯净,不掺杂质。他没有烦恼,他的烦恼都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把烦恼漂亮地扔出去,而不是扛在身上。不然,日子没法过。”
语冰点头,动情地叫:“妈妈。”
徐妈妈慈爱地看着女儿:“累了吧。回你房间休息会,吃晚饭的时候,叫你。有你最喜欢吃的清蒸石斑,和老干妈小炒肉。”
“吴婶做的吧?”
徐妈妈笑着说:“除了她,还能有谁。”
吴婶在徐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佣人,可以说是看着语海,语冰长大,地位与其它的佣人自不一般。她做的清蒸石斑,和老干妈小炒肉。语冰百吃不厌,在异国他乡,每每想起,馋得满嘴口水。
“哥哥呢?回来吃饭吗?”
“他啊,他今早搭乘航班去哥伦比亚视察分公司。走得急,要我跟你说一声。”
语冰被这个消息浇了个透心凉。他和她,以后只能这样了么?世界忒大,他和她,没多大,他有心避得远远的,不见面,不是难事。
她游魂似的飘进了房间,里面的摆设一切照旧,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她没有离开过一样,就像时光凝固了一样。
可是,他和她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