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烟雨绕江,水面一片水气迷漫,水流不急,平静得如面镜子,而此季仍是尾冬且春未到之时,两岸山丘却是终年青翠,丝豪不见那冬日里的颓势。一叶小舟停在江中,顺流缓缓而动,与天地烟雨江山融为一体,仿若一幅拔墨山水画卷。
小舟上门帘突然从内伸出一只手来,把门帘向一边撩开,跃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发髻,分置于头顶左右两侧,用那紫色带子系着,又从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顺其自然而垂下。她衣着朴素,只着青色素布长裙,腰间系一墨绿色腰带,腰带上系有一小铜环,环上并排着镶砌有三个铃铛,伴随着女孩的动作摆动而响,铃声清脆。这女孩脸如银月,肤若凝脂,虽非绝色,但气质清雅,虽小小年纪,却也已看出教养不俗,之后定非凡俗之流,而一对清秀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自然而然的在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给人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只见这青衣女孩走到船头,并不撑伞,任由烟雨飘在身上,就这样立在船头,向前方望去,然后转头对着身后的船舱道:“爹,女儿看前方水流平缓,此地我们虽然没有来过,但一路南下,已有半月,看此地山清水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停船,上岸走走吧?再说了,这天气,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山野之地上逗留踏青。”
“兰儿又调皮了,半月来我们日日提心吊胆,虽已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但也难保那大恶人不肯放过我们父女俩,此时虽然是有这细雨绵绵,但却非无法前行之时,你我还是快快吃完饭后立即向前行,尽快离开这北地,离得越远越好,等到了那永乐府管辖之处,在永乐候的地头上,我们才算安全”,船舱内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青衣女孩闻言不禁失望,小脸搭了下来,只得转身回到船舱内。
船舱内小巧却又放置整洁,小小的一点地方,各种家用之物一应俱全。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两碟精致小菜,并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边上坐着一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虽已是中年,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勇雄姿,虽长相普通,但却一脸正气,这么冷的天,却只身着素色单衣,却不见冻着。中年男子看到青衣女孩拉着小脸进来,不禁笑道:“兰儿,你可是心有不悦?”青衣女孩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小嘴一翘:“爹说的话在理,女儿哪敢呀。”
中年男子心中不由一软,不禁想去过世的兰儿的娘,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而青衣女孩一看父亲如此,心中一慌,立马转口笑道:“爹,我们吃饭吧,你不是说永乐府仍是我明月帝国一百零八府中的排名前三府之一,势力滔天,权倾天下。说不得到了永乐府所管辖的九郡三十六州七十二城,爹可要带女儿好好逛逛。”说着弯腰坐下,拿起碗筷,夹了份菜放到中年男子碗里。
“兰儿之命,为父岂改不尊,哈哈哈??”那中年男子笑着打趣接道:“顺着这湄夕江一路南下,快则三日,慢则四日,便出了这金安府所管辖之地了,到时我们只需在永乐府下属之地择一城镇安生,便可不用再担心这大恶人的追杀了。”
“爹,你说那永乐府大还是我们金安府大?”青衣女孩边吃边问,在她这个年纪,是对世事皆好奇的年纪,所以只要一有空,便会与其父聊这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事物,以曾长所识。
“金安府地处北界,仍是接连着南北两界的一处府地,虽然在我明月帝国一百零八府中排名算是比较靠后的,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一般的庞然大物,只因这府主先辈曾在帝国大战之时立下显赫战功,一家老小竟差不多全部战死沙场,先帝念其忠心,所以拔划了这北界边境接壤南界之处,做为其生存之所在。”中年男子答道。
青衣女子边扒饭边抢道:“我知道,即便是我们青河城,也只是金安府所管辖下的小小一城,爹,你说,自从娘走了之后,我们在那青河城中本就没有亲人,也无与他人有争执,为何他们就是容不下我们呢?”
“孩子,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那中年男子目光温柔的看着青衣女孩,转而目光中突露凶光,望向一边,恨道:“只可恨你爹我本领不够,不然说不得也要为你争上一争,也不至于受那大恶人的追杀,落得流落天涯,被迫要到外府安生。”
“争那做什么?女儿也不愿去争,她即喜欢,又与我何干,偏拿我来生事,害得我父女如此下场,”那青衣女孩闻言心中顿生闷气,此次逢此大难,皆因自己口中的那个“她”。自己自小也未与她有过过节,只因那件本不关自己的事,便要害自己全家。更何况当日已对她明言,如她喜欢,可自己去寻,又何必来找自己,况且自己也没那个心思,却不想对方年纪虽和自己一般大小,外人看来生得貌美如花,但内心却生得如此狠毒,见自己不答应,便要赶尽杀绝。
心思转处,便自顾自的生了一会闷气,又吃了几口菜,接道:“其实我们也未必需要走如此远,金安府如此之大,我们只要在其中另寻一城居住,隐姓埋名,也未必不能躲过他们的耳目。”
中年男子目中亮光一闪,接道:“那大恶人背后有金安府主府之内的人撑腰,只要我们还在这金安府内一日,便不可安生,所以才只能南下到这永乐府之地,帝国铁律,两府之人不得借故跨府生事争斗,违者全国之府皆可剿灭。”
二人边吃边聊,少时饭饱,青衣女孩起身收拾。
突然听闻从远处飘来淡淡的丝竹器乐之声,随着江风,在空中渐渐传来。这乐调似有还无,想是离此还远,乐声飘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伴有这绵绵细雨,几呼让人觉得仿若仙境一般,但在这无人江面上却又略显诡异。
父女二人闻声脸色惊变,只见那中年男子转身从身后杂物中摸出一把铁剑,低声对青衣女孩道:“兰儿,抄家伙”。然后身子一纵,立即跃出船舱,立在船头。那青衣女孩亦从一随船木柜中取出一柄盘龙把手的精致短剑,随后跟着出了船舱,站立在她父亲身边,父女二人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乐声缥缈传来之处。
那青衣女孩边盯着前方口中边道:“爹,我看那乐声传来之处离此颇远,要到此处还需一些时间,况且只闻其音,未见其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按说那大恶人若真来寻我父女二人,也断然会如此装腔做势,莫不是哪家人家路过?”
中年男子听后面色稍缓,心里暗自揣摩:当日那大恶人派出的6名杀手皆丧命在自己手里,以此人的所做所为,是断不肯放过自己父女,二人自从半月前斩杀了那大恶人派出的最后一名杀手后,弃陆路而转水路,假意北上辗转数次后再布下疑阵,再通过河道转入这湄夕江,一路战战兢兢,方能平安度过这半个月的平安日子。自己只是粗懂那五行布阵之法,还是兰儿她娘在世时所传,并因当时情况紧迫,无法布置完美,后面又不知那大恶人所派之人中可有那精通奇门之术的高手,寻思着自己布下的这疑阵用不了多久便会为那大恶人所知晓,到时定会想方设法再派杀手南下来追杀自己二人,仔细算来,也就这一两天内,而这突然传来的丝竹之音虽说有古怪,但却未必是那大恶人所派之人,只是自己父女二人皆是在逃命之中,实不宜在此时与外人相见,以免走露了风声。
当下就有了心思,对青衣女孩道:“兰儿,你先前不是说想停舟上岸,欣赏一下此地风光吗?此时那丝竹传来之处尚不明是敌是友,我们就在此处寻一停船之处,暂且先上岸回避一二,待那些人过去后,我们再走。”
那青衣女孩正是好动的年纪,在这船上已经闷了半月,这才有先前提议要在这烟雨蒙蒙之时停舟赏景,却被乃父拒绝,心中已略有失望,不想峰回路转,此时闻言立即喜上眉梢,欢天喜地的道:“爹,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女儿现在就去撑船。”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那青衣女孩立刻笑嘻嘻的向船后走去。
父女二人将那小舟寻了一处水浅处停好,正要下船之时,那中年男子是个行走江湖之人,外表虽粗旷,但内心却也有几心细腻,寻思着如有那丝竹弦乐之人打此处路过,必会发现此船,引起他人猜疑,反而不美。当下把船內细软打包好,只留下些散碎银两,并些船上人家该有之物一一摆放在那显眼之处,营造出外出打渔为生之人所有之船,路过此地,在此稍停的景像。然后又吩咐那青衣女孩把那不似平常渔夫之船所应用之物一一挑选出来,皆用布包好,沉入江中,然后自己再里外检查过后,自觉未留下蛛丝马迹,这才背起打包好的包袱,把浆绳等物系好后,拉起青衣女孩,二人跳下船,往江边林子里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