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范进照例劈柴挑水,早早的完成了任务,吃过中午饭,带着昨天买的小东西再次来到了后院的桃花林里。
等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范颖轻柔的迈着步子向这边走来,尽管她手中拿着一本书,可是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目光完全没有在书本上,而是四周环顾,倒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当转过一处弯道,看见范进伫立在前边,范颖明亮的眼睛迅速弯成月牙形状,脚步加快,来到范进身边,欣喜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我在等你啊。”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范进不知怎么的,总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或者是范颖完全没有把他当作一个下人对待,才让他有勇气站在这里跟她说话。
看着范颖只是抿嘴轻笑,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范进连忙拿出了昨天在街市上买的小东西,递给范颖道:“送给你”。
“这些是什么?”看着范进递过来一袋子物事,范颖好奇道。
“是我昨天逛街的时候发现的一些有趣的东西,于是就买了下来,送给你。”
范颖急忙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有竹蜻蜓、风筝、可爱的泥人儿,漂亮的手链……这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物事。
“谢谢你。”范颖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范进。
一句‘谢谢’让范进觉得所做的这一切是那么有意义,看着这大好的春光,满山盛开的桃花树,范进豪气顿生,一把拉过范颖的手,“走,我带你去放风筝。”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范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以前看过的一些诗经里描写男女****的片段在这一刻不断的闪现在她脑海里,想到这些,范颖脸颊微红,任凭范进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跑去。
微风轻抚,花瓣洒落,两人穿梭在这缤纷的世界,忘记了世俗,一个少年一个花季少女为这片桃花树林洒下一串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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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外,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范府的正门停了下来,因为他的马乃是异种,马速太快,以至于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家丁,还远远的掉在后边。青年一下了马,立刻就有一个家丁跑过来接过青年手里的缰绳,牵着马往马厩里走去。
青年似乎很急切的样子,一路上目视前方,直奔后院而去。
来到范颖的居住的院落,青年却没有看见范颖,拉住一个丫鬟问道:“颖妹呢?在哪里?”
丫鬟知道这个人是范颖的表哥,一个远房的亲戚,来过范府几次,于是不敢怠慢,指着桃花林的方向道:“二小姐去桃花林了。”
青年露出惊喜的表情,快步往桃花林的方向走去。
“嘿,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几年没见,当年那个病怏怏的小丫头居然出落得这样水灵灵,真是尤物啊,啧啧,上个月因为家中有事在这里待了两天就回去了,连话也没跟那小丫头多说几句,这次来一定要把她弄上手,想我张默号称“花丛圣手”,对付一个****的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张默搓着手,两眼放光,脸上猥琐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露了出来。
来到桃花林的青石板路上,张默远远地就看见范颖,“嗯?她旁边的男子是谁?”看到范颖旁边居然还有个男子,张默脸色一下阴沉下来,越走越近,张默看到范颖跟那个男子有说有笑,完全一幅沉醉在爱河的小女儿姿态,张默差点没气得吐血。
张默仔细一看范颖旁边的那个男子,青衣青帽,俨然一个范府的小厮,张默很疑惑:“什么时候,范府的杂役这么大胆了,居然敢打起自家主人的注意了?”
想了想,张默豁然开朗:“传说这个表妹一向对待下人和和气气,一定是这个杂役得寸进尺,骗得这个不谙人世的表妹的芳心。”想到这,张默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我叫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阵摩拳擦掌,青年指头关节咔咔作响。
“颖妹,好久不见。”张默快步走上去,折扇轻摇,一身锦衣华服,再加上不俗的仪表,这样的气质很容易赢得女子的好感。
范颖正跟范进有说有笑,突兀的话语传来,范颖循声望去,发现是张默,范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对于这个见过几次的表哥,范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她还记得小时候,这个表哥来自己家里,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这个表哥总是嘲笑自己是“病丫头”,那时候自己本就体弱多病,加上表哥的嘲笑,小伙伴的远离,让得她的童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过来的。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上个月,一见面这个表哥总是盯着自己看,放光的眼珠子似乎能把人看穿一样,那样的眼神,范颖很不喜欢。
范颖饱读诗书,纵然不怎么喜欢,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于是不卑不亢道:“见过表哥。”
“嗯。”张默点点头,折扇轻摇,单手后背,更添几分气质,居高临下的瞟了一眼旁边的范进道:“这是谁啊?”
范颖道:“这是范进。”
“杂役吗?”
范颖知道这样说很伤范进的自尊,虽然这是事实,范颖为难的点点头。
“颖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跟一个下人有说有笑的,尤其你还是一个女孩子,大家闺秀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张默略带责备详怒的看了一眼范颖,走了几步,张默来到范进身前,以一个主人家的气势审视的看着范进,旋即吼道:“你一个下人还知不知道规矩!跪下!”张默久居高位、上位者颐指气使的气势凌厉的散发出来。
张默很自信,一般的下人在他这样散发气势的一吼之下,保准会瑟瑟发抖的跪下来,求饶认错。
一声“跪下”,让得范进浑身肌肉紧绷,脸上憋得通红。
杂役是没自尊的,只是这次当着范颖的面,范进也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
“跪下么?主人让跪下做奴仆的就应该跪下呀,为什么不能跪?从小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看着范颖美丽的脸庞,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在范进脑海里,这段时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下人,范颖给了他平等相处的机会,他也尝到了那种滋味的美好,现在一声“跪下”又要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又要他回到以前那种奴仆的身份,范进犹豫了,如果跪下,他将会失去他自己,失去他好不容易重新找回的另一个人“自己”。
他不想失去现在的这个“自己”,他开始讨厌以前的那个自己,如果回到以前的那个自己,他将再没有现在这样的勇气去面对范颖。
这一刻,范进忽然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一种叫做“倔强”的东西在范进心底疯狂的滋生出来。就算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也绝不能让自己对自己失望,哪怕结局是——死!
一瞬间,范进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他有了一种他以前从不曾有过的激情,他不再害怕了,面对眼前的青年,他突然感到很愤怒,缓缓抬起头,范进神情狰狞,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盯盯着张默。
没有预想当中的结果,反而被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盯着,张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退一步,有些中气不足的道:“你……干什么,想造反吗?”
“我!不!跪!”
范进一字一顿沉声说道,无形中他的身上竟然流露出一股磅礴的气势,那种压抑而出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令人动容,那样令人不容忽视。
看着范进一瞬间的转变,范颖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吧,要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族里,奴才反抗主人是要被杖毙的,而反抗主人的奴才又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跟范进接触的这段时间范颖只是觉得范进的为人很不错,没有一般的下人那种刻意的讨好和矫揉造作,她也只是把范进当做一个可以聊得来的玩伴,或许还夹杂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少女情怀在里面。但是现在范进所表现出来的,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她发觉这一刻她才真正的认识了范进一样。
“以后,没有人能再让我跪下。”
范进眼神无比坚定,似乎在对着张默说,又似乎他在对着自己说一样。
经过短暂的慌乱,张默迅速冷静下来,同时暗怪自己堂堂一个武士级别的武者,居然在一个奴才面前露怯了,说出去都丢人。
听到范进再次说出的一句话,张默冷笑连连:“好,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也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