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回到星云坞时天已经黑透了,宫女宝儿替她取下了身上的鹅毛披风,小心翼翼的抖了抖:“这可是龟慈国进贡的,去灰色的幼鹅绒毛做的,果然又轻便又暖和,殿下只得了两件。意见给了王妃,一件便给了咱们娘子。”
喜鹊听了忙赶过来看:“真的呢,我到府里也有几年了,经没听说过这样的料子。”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她见郑薇得了赏赐,必是在太子面前得了脸,笑道:“我就说殿下心里是有娘子的,这不身子好些了就赶忙的叫娘子过去见面了?这样好的料子也赏赐下来,别的侍妾都没有呢。现在东宫,只剩下娘子和秦娘子两位宝林。殿下如此宠爱娘子,往后除了娘娘,就是咱们娘子了。”
宝儿得意道:“这算什么?殿下还赏赐了南海夜明珠,以慰娘子思乡之情呢。”说完指了指右手托着的一个乌木匣子。喜鹊拍手道:“娘子,快赏给奴才们瞧瞧!”
郑薇同意了,宝儿打开匣子,登时屋子里明亮起来,夜明珠的光芒不似烛火昏暗发黄,而是净白微蓝的光,盈盈幽幽,十分柔和。
宝儿奇道:“我只道这夜明珠不过徒有其名,是个大些的珍珠罢了,没想到真的能发光!”
郑薇道:“夜明珠的光芒虽美,却不够明亮,南海少有产出,近一百年我大周也只得了一颗,应该就是它了。”郑薇之前在贵妃跟前伺候,奇珍异宝也见了不少,但一件件从手里过,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此时见了这故乡特产,天下至宝,岂有不爱的,她望着夜明珠,想起太子,更是心中甜蜜。
十几个宫女围着看个不住,郑薇道:“喜鹊,收起来吧,原是殿下和娘娘的恩典,你们不可招摇,不可四处嚷嚷。”
奴才们都应承了,待众人散了,喜鹊在郑薇耳边低声道:“娘子,家里来人了。”
郑薇心口一紧,方才的温柔缱绻瞬间荡然无存,她站起身道:“熄了灯,走。”
喜鹊与宝儿将寝殿的烛火熄灭,喜鹊大声道:“娘子歇下了!”外头的小宫女应道:“是。”三人披了黑色斗篷,从侧门瞧瞧出院。
来到北外墙下,上夜的婆子早就留好了小门,那里有人在等她。
郑薇的双脚不由自主的来到门前,每走一步脚尖都酸痛难忍,她不想去见,也不像将消息传递给那人,但是她没办法,她的父母和兄弟被对方囚禁了。虽然她已记不得父母的面容,虽然在她幼时,她的父母为了养活儿子将她卖牲口一样的卖给了人牙子。但她仍然狠不下心,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而太子,他一步步的走向他想要得到的皇位,他逐渐有了权势,爱情,以后会有子嗣,他越来越好。而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像一块终年见不到阳光的青苔,连被他践踏的机会都没有。也许,只有当他落到谷底,失去权势地位,所有爱慕虚荣的女人离他而去,她才有资格陪在他的身边。到时候,他才会明白,谁才是真的爱他。
门那边是个高大的身影,嗓音嘶哑:“东宫情况怎样?可有性命之忧。”
郑薇摇摇头:“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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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里一片春光旖旎,苏朝昀穿着枚红色的小袄盘腿坐着床上,白生生的手脚映着妃色的缎背面,十分小巧可爱。
太子不去望她,手里拿着一枚银勺,勺子里是蜂蜜一般的香料,他不错眼的顶着勺子,缓缓将香料倒进香炉。不一会儿,芬芳温暖,略带微辛的香味充满了寝殿,这是安南国进贡的安息香。
太子十分有耐心的等着银勺上的香料全部倒完,这边苏朝昀已经按耐不住,扭糖似的一骨缠上了太子的背,小手在他胸前乱摸,嘴巴轻轻啃着他的脊背。
太子吃痒,将她一把从背上捞进怀里搂着:“淘气!”说罢在她颈间吻了起来,苏朝昀痒的咯咯直笑。
太子道:“还胡闹吗?”苏朝昀笑得直喘气:“不闹了不闹了。”
太子板了脸道:“就会胡搅蛮缠,为夫还没审你。”苏朝昀眨眨眼:“这倒奇了,为何审我?”
太子道:“我费力为你寻来的夜明珠,你说送人就送人了,王妃豪爽。”苏朝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为了此事,夫君说要赏赐爱妾,妾身怎敢怠慢呢?礼轻了,惹得佳人不悦如何是好。”太子见她这幅样子,又爱又恨,咬牙道:“我看你是崽卖爷田心不疼。”说罢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惹得怀中女孩一声尖叫。
太子道:“叫你故意气我。”苏朝昀轻轻捶了他一下,满面通红。太子问她:“昀儿可是吃醋了?”苏朝昀垂了眼,不情不愿的道:“没有。”太子点点她的鼻子:“撒谎。”苏朝昀道:“为人妻子要大度,不可嫉妒妾室。”太子笑道:“吾妻很贤么?”苏朝昀慢悠悠的试探道:“那就要看殿下想不想要贤妻,若是想要,昀儿也可做得。”
太子饶有趣味问道:“贤妻如何,不贤又如何?”苏朝昀正了正脸色,推开太子,端坐在床上道:“殿下不可轻薄臣妾,请早日安寝。”太子被逗笑了,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道:“如此贤妻,非我所愿,我只想要苏家二小姐。”
苏朝昀心中喜悦,搂着太子的脖子撒娇道:“二小姐吃醋呢?”“那便是为夫思虑不周。”“二小姐要专宠呢?”“为夫求之不得。”苏朝昀被哄的吃了蜜一样:“一辈子?”太子道:“你我结发夫妻,白头到老,自然是一辈子。”苏朝昀道:“再过些年,我年老色衰,殿下就不会宠爱我了。”太子轻声斥责:“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等贪图美色的肤浅之辈?这世上美丽的皮囊多如浮云,我又怎能全部据为自有呢?我有重任在身,一生注定操劳,于男女情爱上的心思,只够与一人相守。你是我的妻子,我本该爱你敬你一生一世,此番你不顾自己安危救我护我,为我奔走操劳。昀儿,你要什么,我不给你?何况区区宠爱?”
苏朝昀十分感动,低声道:“我明白你的心,不过是太紧张你,患得患失,总觉自己不配似的。”
太子皱眉道:“再不许说这样的话。”苏朝昀道:“是。”
太子道:“今日如此笼络郑宝林,不过因为她是李贵妃的人,最近她与李贵妃接触频繁。我要让她放松警惕,放话过去,东宫安然无恙。”
苏朝昀紧张道:“若是贵妃知道你没事,会不会再派人刺杀。”
太子微微一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晋王尚有几分权谋,李氏蠢笨,咱们有好戏看了。”说罢在苏朝昀掌心轻轻一吻:“别担心,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