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楼位于大梁城最繁华的东市,虽然早已夜深,仍是热闹非凡,除非特殊日子官府禁止,总是通宵达旦,人来人往。
大梁贸易繁盛,是各国商贾往来交易之地,此时沿街商铺仍然开张,正是大梁的特色:夜市。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不少异国商人,两边店铺楼层高达四五层,满满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彩色的丝绸幡旗迎风浮动。一栋栋酒楼张灯结彩,酒香四溢,高朋满座。丝竹声,客人的谈笑声,商人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吆喝声,食客们推杯换盏的叮当声,好不热闹,一派盛世之象!
皇帝萧殊头戴玉冠,身穿黑色圆领长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东市的街道上,因为行人众多,他走的很慢,一边抬头看着沿街的招牌。
王贵轻声提醒:“大人,听风楼就在前面。”
萧殊抬眼望去:“什么房间。”
“云来居。”
萧殊来到听风楼门口,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一并扔给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二,小二一见来客贵气逼人,气势汹汹,定有来头,虽没收到打赏也不敢怠慢,牵了马往后院走。王贵将一块银子塞进小二的手心,见惯了达官贵人的店小二也不惊奇,微笑谢过。
听风楼不是京城最贵的酒楼,也不是京城最美味的酒楼,却是京城最尊贵的酒楼,因为这听风楼非皇亲国戚不接,而背后的东家,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晋王萧霖。
萧殊在云来居隔间坐定后,报菜的小二正准备跟进来伺候点菜,就被王贵拦住了,丢了十两的黄金道:“我们老爷要静一静,莫要打扰。”
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金子,有些为难又有些轻蔑的说道:“官人,您这金子不够雅间的包金啊。”
王贵吃了一惊:“十两金子还不够?包金多少?”
小二低头笑道:“看来官人们是第一次来,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雅间包金五十两黄金,菜品酒水还有唱曲儿另算。”
还没等王贵回答,萧殊问道:“在你们酒楼,一顿酒席大概花费多少?”
小二哈了哈腰道:“回官人的话,大都几百两黄金,您要是招待贵客呢,上千两黄金也是有的。”
萧殊指了指隔壁:“那桌客人呢?”
“那桌是东家的贵客,不收钱。”
萧殊心中疑虑:“哦?贵客?莫非是你东家的亲戚?”
小二有心显摆:“说亲戚呢,也不算错,您有所不知,这酒楼只接皇亲的生意。”
萧殊冷笑道:“这倒奇了,莫非这酒楼是皇帝开的不成?”
小二见客人口呼皇帝,略显不敬,而他自认为皇子办事,于是心生不满,便抬出主人家来:“虽不是圣上开的,却也差不多远,是圣上之子,晋王殿下。”
萧殊怒火攻心,挥手道:“赶下去!”
王贵赶紧将人轰了下去,倒了一杯茶奉给萧殊:“陛下,一路匆忙劳累,喝点茶压一压吧。”
萧殊并不接茶,喃喃道:“一桌饭一千两黄金,是他王府一年的俸禄。朕向来宠他,满朝皆知,岂有不来巴结讨好的。世人都赞他是个贤王,没有钱,拿什么礼贤下士,笼络人心?”
王贵道:“皇子们私下做些生意贴补家用也是有的。”
萧殊气道:“光朕知道的,就够定他的罪了,逆子!朕还要护他到几时?”
正说着,就听外面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隔间传来的分明就是当朝驸马范涤的声音:“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快迎客。”
隔间众人赶紧起身,出外迎接,想必是争先恐后,桌椅移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听众人纷纷说着:“微臣恭迎晋王殿下。”有人与晋王熟稔:“殿下这是从哪里来,夜这样深了还来看望臣等,卑职真是感激涕零!”有些人显然第一次见他:“万万没想到您千金之体亲自前来,卑职三生有幸,得见千岁一面!”阿谀之词不绝于耳,皇帝听的恶心,只得强忍怒气。屋外来人轻笑起来,那声音爽朗,带着居高临下的亲和:“各位大人快快免礼,我虽出身皇家,却最不喜繁文缛节。此时不是在朝堂上,我不是什么王爷,你们也不是臣工,咱们都是坐而论道的士子友人,切莫多礼了。”
众人又是一番感激夸奖,客套寒暄了半天,方才入座。
晋王自诩简朴廉洁,从不讲究穿戴,今日穿了绛色道袍,头上是墨玉发冠。而范涤少年风流,性情跳脱,穿了身妃色圆领袍,头上发簪镶着拇指大的明珠。晋王沉稳英俊,范涤斯文俊俏,两人坐在一处,对比分明,又说不出来的和谐。
范涤笑道:“殿下来得巧,我早和你提及一阳老神仙,你总是不得空一见,又说不信这些神鬼之言,总是推三阻四,今日倒好,正好堵住,可跑不了了。来来来,我给你引荐,这位便是老神仙一阳真人。”一个须发雪白的老者站了起来:“见过晋王殿下。”晋王微微颔首,看那老道,果然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晋王道:“老先生莫怪,晚辈自小学习圣人之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故对仙家之事不太上心。”老道不以为忤:“殿下不信老朽,不信神鬼之言,难道也不信天命么?”晋王沉下了脸:“先生此话怎讲?”老道微微一笑:“天命将至,人力与之抗衡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劳无果矣。”晋王皱了皱眉:“老先生不要故弄虚玄,若是说出什么大不敬之言,休怪本王国法无情!”说着将手中茶杯在桌面一磕,满屋子官员都吓了一跳,老道仍坦然自若,范涤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没来的时候大家说笑谈天,十分自在。你一来就虎着一张脸吓人,实在扫兴!”晋王这才作罢,但仍是板着脸。
哪知那老道十分没眼色,继续说道:“殿下的后背可有一颗红痣?”众臣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心道即便是有,晋王说没有,又如果求证呢?这老道真是自找麻烦,果然晋王道:“一派胡言!”范涤忽然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笑的满面通红,半天才直起身,擦擦笑出的眼泪:“殿下,这,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哈哈,你说灵不灵?服了吧?”
晋王略显尴尬,斥道:“再胡说,定打不饶!”范涤谄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又夸赞一阳道人:“老神仙果真无所不知,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