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洞房花烛,初承雨露,但苏朝昀却没有睡懒觉的好福气。
四更时分,她与萧玘就该起床梳洗,前去拜见皇帝了。
苏朝昀一贯赖床,今日也早早的就起来了,一点不敢耽搁。萧玘身为男子不用梳妆,歪在床上,左手撑着头看苏朝昀装扮。
苏朝昀被他看的整个背都不自在起来,回头嗔道:“殿下还不起来,一会拜见陛下要晚了。”
萧玘答非所问道:“从前看古人描写女子梳妆的诗句,甚至还有大儒以替美人妆点为乐,称之为雅。孤不以为然,总觉男子在脂粉堆里打滚有失男儿气魄,今日方才明白,古人爱的不是脂粉,而是手拿脂粉的人。”
苏朝昀虽说不是第一次被太子调戏,但仍羞涩不已,不知如何应对,嘟着嘴道:“殿下又不是第一次看女子梳妆,为何今日才明白这个歪理儿?”
太子笑道:“好大的酸味儿,我的昀儿吃醋了?”说罢凑上前去在苏朝昀脸上吻了一吻,将她搂进怀里道:“见到你之前,我心里只有家国天下。见到你之后,除了家国天下,又多了一位美丽的女子。”
萧玘握着苏朝昀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放进衣襟,按在自己的左胸膛上:“这里,终我一生,只有苏家二小姐一人。”
苏朝昀掌下是萧玘光滑的胸膛,她按着那结实的胸肌,感觉整个掌心都烧了起来,手掌变得粘湿。
她想抽回手掌,但萧玘按的紧,丝毫动弹不了。
苏朝昀抬起头,看着萧玘平素甚威此时却温柔如水的凤眼,轻声说:“我知道了,身为君妇,何其幸也。”
她左手勾住萧玘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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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后皇帝在承天殿等着皇太子与皇太子妃的拜见。
皇太后在皇帝少年时便已病逝,皇后已薨,在承天殿接受拜见的便只有皇帝一人。
皇帝见那新婚夫妇二人身着官服走上前来,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新婚之后领着太子的母亲罗华漪拜见兄长的情景,那时坐在龙椅上的,还是那位仁厚慈爱一母同胞的兄长永隆皇帝。
当时兄长欣慰的望着自己:“吾弟成人了,太后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藉。”
而身旁初为人妇的罗华漪则羞涩的靠在自己身边,她倾国倾城的小脸上是对自己的信赖与爱慕。坐了二十多年的王位,皇帝此时心中感叹,一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莫过于当初少年夫妻和美,兄友弟恭的日子。
在看着宝座,为了它自己舍弃了多少,割地求和,抛弃兄长,夫妻反目,灭岳父一家,究竟值不值得?
皇太子带着太子妃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帝历经沧桑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漠与荒凉,事已至此,只能一意孤行,人生在世,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皇帝看着内官扶起太子与太子妃,笑道:“赐坐,昀儿,你以后就是我萧家的儿媳了。望你孝敬父母,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将来为皇家开枝散叶,做天下妇人的表率。”
苏朝昀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又对太子道:“太子,你年满二十,如今也娶妻成家,是大人了。往后行事要慎重稳妥,不可像以前那般荒唐形状,以后你为人夫为人父,更要考虑周全,多以天下苍生计。若是再糊涂办事,肆意而为,朕就不会再当你是小儿训斥了事,定不轻饶!”
太子低头道:“是,臣定谨言慎行,不辜负陛下期望。”
皇帝点头道:“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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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回来,太子便去了东宫议事院听先生讲课,皇帝廷筵五日一次,而东宫的日讲目则是每日一次,就连太子大婚也只有大婚当日一天可免,今日讲课的是太子太傅鲁修。
鲁修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干瘦老头,不苟言笑,刚烈正直,他一手教导太子长大,对太子抱有厚望。
太子率东宫官员入内时,鲁修已等候在议事院了,他见太子到来,向太子行跪拜礼,接着太子与诸官跪拜太傅,行见师礼。
礼毕,众人依次坐好,每人面前有小桌一张,笔砚书卷各一套,太子面前放的,是他向来常用的书本笔墨。
今日太傅讲的是《资治通鉴》中招客择人一段,太傅念曰:“五月,丙寅,禁天下屠杀及捕鱼虾。江淮旱,饥,民不得采鱼虾,饿死者甚众。右拾遗张德,生男三日,私杀羊会同僚,补阙杜肃怀一啖,上表告之。明日,太后对仗,谓德曰:“闻卿生男,甚喜。”德拜谢。太后曰:“何丛得肉?”德叩头服罪。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预。然卿自今招客,亦须择人。”出肃表示之。肃大惭,举朝欲唾其面。”
太傅问道:“书中以张德所为为耻,因他不守礼法,朝廷已发布禁令,不许宰杀牲畜,他仍私下为之。不知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一位官员起身道:“学生以为,这位张德违反君令,心存侥幸,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却也谈不上光明磊落,忠心赤诚。营营小吏而已,不堪大用。”
太傅摸着山羊胡,不置可否。
又有一位官员起身道:“学生以为,张德以私事而废王法,实为不该,若是有何苦处,但可对君直言,君臣之间坦诚为重。若上为明君,定会予以宽容,若非明君,臣子谏言也是本分。张德不该,顾小利而忘本分,阻了君上视听之明。”
这时太子身后的书童轻笑一声,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太傅瞥见了,不悦道:“小小书童,莫非也有高见?”
书童朗声道:“太傅大人,小人高见不敢当,只想问,为何无人关心文中的饿死者甚众?老百姓没饭吃,官府又不许打猎捕鱼,人都没法活了,还管什么王法。王法有失公允,便应更改,天子不恤黎民,乃天子之罪。小人认为,不应治张德的罪,倒该罚那制定法令的昏君。”
太傅听了大怒曰:“庙堂之上,居然口出悖逆之言。乳臭味干妄议国法君上,让你做个书童真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