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吉时出殡,羲岑摔碗起灵,羲昊捧着阴氏的灵位打头阵,羲家上下皆送阴氏的棺椁往庙山。届时,襄城百姓夹道相送,送灵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延绵了数里,场面颇为壮观。
回来的时候,羲家安排了马车返程,一路上凌芸也不言语,只是靠在景明的肩膀上,默默地掉泪。
景明知道凌芸心里忧伤,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十指紧握着凌芸的手,没一刻敢放松,“我知道你是不舍老祖宗,可是你要知道,不论是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她老人家高寿,是喜丧,你就想开些,当是她老人家去那边享福去了,没准她现在已经和老太爷团圆了呢。”
凌芸抹了一把眼泪,“方才下葬的时候,我把老祖宗给我的钗子放了进去,现在他们合葬在一起,‘青蜓’和‘胡蝶’也在一起了,他们一定会在天上相聚的。”
“所以,你就别再哭了,老祖宗知道了你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的,”景明扶起凌芸为她拭去眼泪,“好啦好啦,脸都哭花了,可别再哭了,都不漂亮了。”
“本来我也没有那个什么郡主好看。”
“你又来!”
凌芸见景明有些恼了,“好啦,我胡说的,你别气,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但咱可说好了,我说了你可不带生气的啊!”
“又有事?不是吧......你难道跟那个萧什么玩意的不止是定亲了吧。”
“不是啦,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说着凌芸便又哭了起来,景明急忙哄着“哎哟,哎哟,我逗你呢,你别哭啊,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你好好的说事啊!”
凌芸抽泣着道:“其实,当时想嫁给你的时候,只是想气气我堂姐,凭什么她进了宫就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嚣张,我觉得我也可以,还有一点就是,我想尽快把自己嫁出去,以免日后又变成阮家的棋子,他们想往哪里放就把我嫁到哪去,我又不是个花瓶,说摆哪里就摆哪里。”
“你难道不是花瓶吗?弄不好摔碎了不说,那堆碎片保证会立马报复回去。”
“你怎么不生气,反倒是开我玩笑,你没事吧你?”凌芸伸手摸了摸景明的额头,“没发烧啊!”
景明白了她一眼,“说你是笨蛋,你还真笨啊,你急着把自己嫁给我,明明是我占了便宜好不好,我还生气,白捡了个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凌芸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撅了一下嘴,竟无言以对,“我......”
“行啦,你一天就别扯有的没的了,回家我带你见个人。”
“谁呀?”
“你猜!”
现下,仁慧院已是空无一人,昏暗的小院里四下挂满了白绢和白幡,窗上、墙上都糊着写了“奠”字的白纸,冷不丁的一阵阴风吹来,莫名伴着瘆人的鸣响,令人毛骨悚然。
身穿大红骑装的铭婼与这个气氛极其不符,战战兢兢的她有些招架不住,正想尽快逃离,刚一转身,正撞上一个黑影,险些吓破了胆,“鬼啊!”
“是我。”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铭婼心内稍安,顺势迎了上去,“景明,我就知道一定会来见我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凌君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忐忑道:“郡主,请您自重,您快要把臣勒死了。”
铭婼察觉不对,急忙起身,只瞧凌君很是尴尬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后悔不已,明明听到的是景明的声音,本想借机抱住景明,不想这一扑怎么抱住了凌君?
铭婼急得直跺脚,推搡着凌君问道:“你来干什么,景明呢?还有,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么阴森森的地方等景明,为什么不是去大厅?”
凌君偷笑,恭敬道:“回郡主话,这个院子原是老祖宗住的,殿下说应该找个僻静的地方见面,这里是羲家最安静的地方,安排郡主在此见面比较保险,这样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一听是阴氏以前的房子,铭婼心里更加不安了,气愤道:“你居然敢安排在老祖宗的院子里让我们见面,亏你想得出来!起开,我这就去找景明出来问个明白!”
“不必找了,我就在这儿呢。”
看清来人正是景明,铭婼大喜,“景明!”正想上前拥抱他,却不想一个女子含笑出现在景明身前,瞧她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未饰粉黛,未带珠翠钗环,挽起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朵白绢花,一身白色提花袄衣,下着紫黑素纹马面裙,颇为端庄的给自己行礼问安:“臣妾阮氏,见过塔娜郡主。”
“你就是阮凌芸?”
看铭婼打量自己,凌芸依旧保持着微笑,不紧不慢的说:“回郡主话,正是臣妾。”
“景明,为何你邀我见面,却要带她来?”
看铭婼仰着脖子看着景明,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凌芸不禁转头也看向他,却听景明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让大哥帮我安排和你见面,但我未说是和你独自见面,现在我是有家室的人,实是不方便再与你私下单独见面,所以今日我便携了内人来见你,不过看样子,你好像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凌芸了。”
听了景明这一席话,铭婼有些恍惚,紧锁眉头看着景明,从她的眼中,凌芸看到了难以置信,又掺杂着彷徨的神色。
铭婼不禁咬了一下嘴唇,不解地问:“景明我想见的人只是你,不是她,你今日如此,难道还在怪我当初不辞而别?”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有家室的人,我去见谁,凌芸都有权知晓,而且今日也是我特地带她来见你的。”
铭婼主动上前牵上景明的手嗔道:“景明,你我自幼青梅竹马,难道这么多年的情分都不足以让你跟我单独见面吗?”
听到铭婼对景明提出质疑,凌芸忍不住低头苦笑,心内暗道:“情分?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相信青梅竹马的情分会毫不动摇,若念这情分,萧旻岐不会怀疑自己,自己不会选择离开他,那么景明也不会娶自己。身边的人,也许只有他,坚守住了情分。”凌芸这般想着,便抬头看向凌君,却不知景明此刻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