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日,除夕。
卯初,烨帝着明黄十二章典正龙袍,前往上穹宫上香。同在此时,皇后着明黄十二章呈祥凤袍,前往万佛阁上香。
辰正,烨帝亲至太微宫勤贤殿,受百官朝拜,赐宴群臣。
午初一刻,烨帝起驾,景旸领景昱、景明、景晔随驾回紫微宫。
午初二刻,嘉懿领兆雪嫣、凌芸、凊葳、苑嘉、任艺至奉先门等候,恭迎皇后、鑫贵妃、嘉贵妃、宁妃、惠贵嫔、如贵嫔等。
午正,烨帝同皇后,领众妃、皇子、皇子妃、公主、皇孙等至奉先宫祧殿向先祖帝后进礼拈香,后至享殿瞻仰世宗、敦世和怡皇后、悫世和淑皇太后、裕世和熙皇太后御容,上香行礼。
未初,众人至“平步青云”行家宴。
申初二刻,烨帝遣景明与凌芸复返奉先宫,先至前东配殿向荣正皇太子神位进香,再至前西配殿向慎宸妃神位进香。
“拈香——”在司宾司姜尚仪的宣声中,司宾司的两位常侍分别向景明和凌芸奉上一炷香。
凌芸抬手接过香,行一肃一叩礼,起身后,正要迈步向前,却见景明直直的立在堂中,而两手空空垂着。打量着景明毫无血色的脸,凌芸忐忑着略向前欠身,只瞧姜尚仪正暗暗向给景明送香的常侍打手势,那位常侍大气也不敢出,保持着跪地高举香的姿势,颤颤巍巍的膝行靠近景明,可是景明还是纹丝未动,依旧盯着宸妃的牌位出神。
我滴个小祖宗啊!
姜尚仪在心里暗自嘀咕,往年都是恪纯公主来给故太子和宸妃上香,对着宸妃,公主总是让玉娟代劳,草草了事。后来公主出嫁,换作睿王,竟不想他更是个难缠的主,每一年都来这么一出!默念哀求着换了四殿下的好,可这个念头随即就被她自己打碎。不禁暗叫,这宸妃生的儿女怎么皆是脾性这么奇怪的啊!
这般想着,姜尚仪突然看见了凌芸这根救命稻草!
看得出,姜尚仪满眼诚恳,是在向自己求助。凌芸犹豫了好久,左思右想,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跟景明开口,恰在此时,她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瞬间脸红的凌芸紧眨着眼,扫视周围,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了刚才的尴尬。一直以来,她早膳就吃的少,刚才的家宴上人又多,她又实在是不好大快朵颐,其实,她仅吃了个半饱。而眼下,从一大清早起来折腾到现在,她是又累又饿。想到此处,眼看手里的香都已经烧了一半了,万般无奈,凌芸正打算直接对景明抱怨,却不想反被将了一局。
一直无动于衷的景明突然开口说话,“你又饿了吗?”此话一出,惊得在场所有内侍女官的眼光齐刷刷的投向凌芸。
凌芸被景明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唬得干瞪眼,看着景明满目深情的注视着自己,她又不好出言反驳,只能对着景明没好气的脸翻一个白眼,紧接着下意识地转眼四下打量。
见状,周围的女官们都很识趣的低头忍笑,而姜尚仪趁机急忙亲自上前把香递给景明,“请睿王与王妃向慎宸妃娘娘进香。”
嗯,没事,反正宸妃没死,也算不上真的对她大不敬。
在宸妃的牌位前晋上香,转身跟着景明往外走的间隙,凌芸假装无视那些震惊玩味的目光,这般默默地安慰自己。
目送景明和凌芸的轿辇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姜尚仪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一边抬手抹去额上的冷汗,一边摇了摇头。
进屋脱掉石青行龙朝褂的功夫,就看秋菊提着食盒进了里间,正将一盘豆皮酱肉丝摆在桌上。老远就闻到了香味的凌芸,也顾不上换下香色的朝服,三步并着两步冲到圆桌前,坐在圆凳上,紧盯着秋菊的手伸入食盒,然后从中取出一盘素炒藕片,一小碟蒸干卜,最后是一大碗酸汤子。
看凌芸一脸满足的闭眼嗅着菜香味,秋菊递上筷子和小勺,抿嘴偷笑道:“请主子用膳!”
凌芸睁开眼,正伸手去接,却见秋菊送来的餐具被一只修长的手给夺去。顺着那只手画出的弧线,只看秋菊已含笑退下,接着觉得后领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拉扯起来。眼看就在嘴边的美味朝远离自己的方向飞去,凌芸咧嘴惊叫道:“哎哎哎,干嘛呀!”
凌芸甩着手,试图让自己保持平衡站住,一声漫不经心贴在耳边,“先换衣服。”
“你......”凌芸满心不愿的又想凑回去,不想那只修长的手又朝自己伸来,唬得她停住脚。凌芸无奈,甩手打掉那只手,跺脚扭捏着转过身,大步朝北间走去。
飞快的换下朝服,随手扯出一件樱桃红的氅衣套上,凌芸一箭步杀了回来,却看景明手捧的那碗酸汤子已经下去了大半。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是说你不饿吗?”说着跑到景明跟前指着他嚷道:“你就知道诓我,你不也没换衣服吗?”
景明也不看凌芸此刻兴师问罪的脸,随口道:“我已经把端罩脱了啊,我的朝袍和别的衣服都基本长一个样,换不换也没什么区别嘛。”说着夹了个藕片塞在嘴里,继续装无辜,“你看,你就不一样了吧,平时你也没机会穿朝服,那么金贵的衣服,你要是弄脏多不好,这一整套行头,很费功夫的。”
“吉服、常服都没区别是吧,很好!”话音未落,凌芸一手便夺下了景明手中的筷子,顺手朝景明肩上的正龙云纹蹭了一下,气道:“行啦,别吃了,衣服脏啦,赶紧脱衣服去!”
景明一脸傻笑,“你这点小伎俩,你这手上除了灰,能有什么东西啊!”
凌芸抬脚带过来一个圆凳搁在身前,将左手中抢来的筷子换到右手,然后左手提裙,稳稳坐下,低眼盯着桌上被景明吃了一半的菜,接着朝蒸干卜伸了筷子,夹了一个油酥豆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倒是没什么,就是我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为了防止嘴上的胭脂不小心蹭到朝服上,然后就用手挡了一把。”说着朝景明摊开了右手。
定神细看凌芸右手掌心残留的胭脂痕迹,景明不由自主地转头低眼一瞥,伸手扯了扯自己右肩的衣料,只瞧金黄的龙头上一大半被染红了。
景明即刻就炸了锅,“阮凌芸......你这要我一会儿怎么见人啊!”
看景明朝自己投射来愤愤的目光,凌芸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撇嘴矫情叫了一声“哎呀!”
“你少装无辜!”
不想凌芸竟若无其事的回过头,继续夹了一口酱肉丝,“没事没事,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你这里蹭的是胭脂,又不会盯着你肩膀看,放心,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你怎么赔给我?”说着景明一手揽过凌芸,正想借机调戏她一把,方朝凌芸伸出手,就听秋菊在明居外问了一声“请见。”一时尴尬,景明的手就悬在了凌芸眼前。
“请见”,本是紫微宫里再寻常不过的基本礼仪,意在约束所有要进殿面见的内侍宫人,以防止他们窥探了主子们的私密,并告诫他们不是随时都可以随便入内请见,既给足了主子们面子,又能减少因莽撞而激怒主子们的内侍宫人被处刑之事发生。
只是,自莲心跟着凌芸嫁过来,这条在紫微宫里的铁令在明居却形同虚设了。
不过,现在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看景明的眼神从方才的宠溺变成了尴尬,随着景明的答应声,凌芸赶紧趁机躲过,忙回头望去,看秋菊打了帘子从外头进来,手里又提着一个食盒。
秋菊见过礼,仔细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砂锅。凌芸闻着像是牛肉的味道,急忙伸手去掀盖子,却听秋菊提醒道:“主子小心,仔细烫手。”
这般听秋菊一说,凌芸才发现她的手是隔着棉布捏着砂锅的两耳,于是乖乖的收回手,由着秋菊来打开,但还是问了一句,“是番柿牛腩吗?”话间,秋菊轻手拿下了砂锅盖子,果不其然,正是牛腩炖番柿。
“你还真是属狗的哈,隔着盖子都能闻到味,那鼻子跟狗一样灵。”
凌芸抬眼瞪着景明,反击道:“你个假狗!”接着又看秋菊奉上两碗酸汤子,另将一副新的餐具递给景明。
看桌上的菜所剩不多,秋菊问道:“可要小厨房再添两个素菜?”
正闷头喝着酸汤子的凌芸连连摆手,“不用了,他都吃完了,我有牛腩就够了。”
“谁说我吃完了?”
“一桌子的菜难道是狗吃了吗?”
“嗯,都叫你吃了嘛。”
“你......你等着!”说着凌芸回身抬头看着正在忍笑的秋菊,吩咐道:“酸汤子不错,叫人给莲心送去,她能爱吃。要是守夜的吃食准备差不多了,就叫他们歇了吧,你也去歇着,”接着又追加了一句,“你要是饿了,也赶紧趁空去吃,晚上有的忙呢。”秋菊连连点头,应声退下。
“她爱吃酸的吗?”
“谁?”
“你说谁?”
凌芸一愣,刚夹起来的一块牛腩又掉回了砂锅里,“哦......她一直都爱吃酸的呀。”
“看来你是看过小厨房的账目了......”景明说着朝凌芸凑过去,声音颇为暧昧,“如今怎么肯插手管家了?”
“没有啊,秋菊那天只是说因为莲心怀孕,小厨房必备的食材要加,而且,内侍局拨过来的两位典侍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不好怠慢的,所以跟我请示,要给小厨房那边多一些月例,另外还要多拿出两份打赏给那两位典侍嬷嬷。那阵子你老是待在太微宫,我就直接自己做主,从库里取出一些物件赏给了她们。”说着凌芸想起她让秋菊拿了两盒金瓜子给了那两位嬷嬷,不禁有些心虚,暼看景明近在咫尺的脸,弱弱的问道:“怎么......是我赏多了吗?”
看景明突然抬起手,惊得凌芸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却不想他直接把手拍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干嘛呢?”凌芸被唬得一怔,睁大双眼看着景明,不解道:“不是,真是因为我赏多了,把你吓傻了吗?”
景明将手拿下,一脸苦笑的看着凌芸,“大姐,你完全没有抓住我说的重点啊!”
凌芸咬着小勺子,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莲心啊!”
拿下勺子,凌芸蹙眉反问,“嗯?她怎么了?”话未说完,就被景明弹了个脑瓜崩儿。凌芸一脸无辜,抬手捂着额头,嗔道:“你倒是说嘛!不说我哪里知道你要说什么嘛!”
景明突然一脸紧张的看着凌芸,质问道:“莲心爱吃酸的,不会是儿子吧?”
“我哪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账上不是写着她屋里老是供着酸的吃食吗?不是有‘酸儿辣女’之说吗?”
“你还信这个呀!”凌芸笑着放下手里的小勺子,舔了舔嘴唇,随口道:“之前如娘娘也一直爱吃酸的,可最后生的不是晗公主吗,我娘说,那个不是对谁都准的,她怀我的时候也爱吃酸的,听说景昕怀煜琇的时候,也挺爱吃酸的。”
“那就好。”说着景明缓缓低下头,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你很害怕是儿子吗?”凌芸不禁心悸一下,试探道:“你之前不是说,是儿子也没关系的吗?”话未说完,凌芸便明白了,其实,之前景明只是在哄自己,也是在哄他自己。
“母以子贵”向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凌芸不敢再往下深想。
“我们赶紧要孩子吧!”倏然听见凌芸喊出这么一句话,景明懵懵的睁开眼,只看凌芸一脸认真。
“来不及了,不论是不是儿子。”
凌芸打断景明,“没事的,小爷爷是神医,我们可以向他求个秘方,一定会是儿子。”景明知道凌芸说的是越奚,他不是不相信越奚的医术,但这绝对不可以!他不能为了所谓的地位,让凌芸......他愈发紧张的听着她盘算着,“只要我也生儿子,就是真真正正的嫡子,到时候,我唔——”一时气短,凌芸正要躲开,却发觉一只大手霸道的紧罩在脑后。
就在两颗心快要跳到一起的时候,景明终于放开了凌芸。只是,他依旧痴痴地吻了凌芸一下,亲昵的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凌芸的额头上。凌芸满心慌乱,含羞闭眼。良久,二人都平复了心绪,景明才肯抬起头,紧盯着凌芸清澈的双眸,幽幽道:“以后再不许说方才的话!”
“我......”
凌芸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景明当即打断,“我不要你为了我拿你自己去冒险!更别妄想背着我偷偷喝什么乱七八糟的坐胎药!那样来的孩子是工具,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不要我的孩子沦为紫微宫里争权夺利的棋子,你我已是,断不能再让我们的孩子也是!”
从未听过景明这么义正辞严的跟自己说话,凌芸一时有些错愕,更有些心酸,她情不自禁地拥上景明,哽咽道:“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
——————要说的话——————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从年后到现在,新写的内容并不多,所更新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之前写好的,一些片段磨了很久才发出来。最近两个来月状态不是很好,身体上出现了一点问题,所以我不敢再晚睡熬夜码字。从三月中旬开始加上四月一整个月,工作上也都比较忙,很多时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的码字。
今年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经常失眠多梦,心态常有起伏,时而悲观,时而郁闷,时而自卑至极点,时而极度缺乏安全感,又很矛盾的,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安静环境,不喜欢到人前去,当坏情绪来的时候,又不想去不敢去打扰家人朋友,怕给他们带去负能量,怕他们觉得我只会抱怨而厌烦,所以,前阵子我甚至觉得自己有抑郁症的倾向,所以休假,去旅游了,回来后刻意去调整心态,调整作息。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但感觉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总觉得心是悬着的。
有时候带着情绪去码字,那么人物难免就会有所代入,细看凌芸的憋屈,其实,就是我本人的状态,矛盾而纠结的我。我没有专业学习过写作,只是凭着自己的喜爱,去摸索着描写人物,简单叙事。我想要把故事写好,可又觉得自己拼尽全力还是写的不够好。我知道看我的小说的人不多,但现在我也是知足的。身边也没有人给我提意见,有的时候,也会有些泄气,但是却又不甘心,因为我坚持了这么多年,虽然我没有这个天赋,但是经过了我这么多次的删删改改,至少,当下的故事,是我自己喜欢的,是相对满意的。
现在,可以算是个瓶颈期吧。因为我身体状态不佳,脑洞打不开,灵感极度匮乏,部分内容是很枯燥乏味的,连我自己都不满意,在这里,要跟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道歉,因为我个人的问题,再加上写作能力有限,没有给大家呈现一个相对可以的内容,让这个故事变得为了写而写,带着奇怪的情绪,让人物传达了我的负能量,这是极不好的影响,更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对不起,经过考虑,我打算要休息一阵子。
不论是心态,还是身体,还有生活上及工作上,都需要我用时间去调整平衡,然后以更好的状态去码字,再给大家呈现一个相对好的故事。休息调整的具体时长,我也不能确定,我知道我笔下的故事不足够精彩,但我会把它写完,这也是对我自己的承诺,不负我六年来的心血。
当然,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会放弃续写后文,我会尽快调整状态,整理思路,把后面的故事构思好。同时,我还可能会在不打乱前文的前提下,对之前的细节进行修改,适当添加一些内容,也可能会不定期更新,比如在周年纪念日(6月11日)或者什么特别的日子里,那时候,可能就要看我的心情,结合后文续写的实际情况啦。
具体我会给大家留言的,希望大家给予理解和包容。
在此,不胜感激,由衷致谢。
津雨
18年5月17日晚
(180603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