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妈妈一看高小帅来了,有点儿生气,带答不理。高小帅有些紧张,也没顾上去看白妈妈的脸,做出温和的样子,说:“我要烧瓶。”
白沁冰说:“你要烧瓶啊?要几个?”
高小帅就忍不住笑了,白沁冰也笑。
白妈妈突然也忍不住了,当当当当当,就把刚才自己心里想得那些话,就都像打子弹一样,全都打了出来。高小帅听得一愣一愣的,哎——呀!好像唾沫星子都溅了一脸。
白妈妈又加了一句:“真是的,你妈也真是的,怎么就看不上我们沁冰啊?啊?我们沁冰多漂亮啊?那在我们小区那一片儿,那都不数第二,那直接数第一!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我都能看上你,小帅,你妈凭什么看不上我家沁冰啊?啊?”
白爸爸也说:“就是啊,当初我们沁冰就不该救你!我们给你命,你们连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们!”
好家伙,全家空前一致!
高小帅看向白沁冰,白沁冰也低着头,向他直横白眼儿。
高小帅说:“公是公,私是私……”
白沁冰站起身,走过来,脸都快到了高小帅脸上,说:“本来公是公私是私,对,是那么来着!可是都怨你,不争气,游手好闲,开赛车,掉河里,骗钱,被你爸扔出来,还碰上我把你拉回了,这就公里掺着私、私里搀着公了!你妈还不是怕我一遇见你就倒霉,所以就不让我做你家的代言人了?”
高小帅说:“哟,哟,切克闹!胡搅蛮缠……”
白沁冰说:“谁闹了,谁胡搅蛮缠了?好吧,我就胡搅蛮缠了!走吧,不想看见你……”
高小帅说:“白沁冰你的美好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呀?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妈让你去高氏工作,你怎么不去?虚荣!你就是虚荣,才想当那代言人!”
白沁冰说:“对,我装的全是装的!我虚荣!那也比某人混日子强!”
高小帅说:“谁混日子啊?你说谁混日子啊?”
白沁冰说:“高小帅,你有本事、要自尊,你就自己站起来!”
高小帅愣在那儿,很是生气。大概他觉得白家这儿还有一些温暖,结果这儿好像也没有。
白妈妈有些不忍心了,做出笑脸,说:“算了算了,我倚老卖老胡说几句吧,沁冰你和人家吵吵什么?沁冰啊,给小帅拿烧饼。啊,不,烧瓶。”
白爸爸也说:“就是……。你这丫头怎么了?照着人家高小帅一个劲儿出的什么气?他又不在高氏当家,当家的是他妈。”
高小帅头发一甩,说:“本人不和女人计较!给我拿烧瓶。”
白沁冰早已忍不住要笑,却硬撅撅说:“几个?”
高小帅说:“全都给我,你们好收摊儿。”
白沁冰说:“你当我搞批发的啊?给你两个,吃完了要是冷,就蹲在我这火炉边儿上烤烤手吧。”
高小帅说:“我要饭的!”
白沁冰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说:“火车站里有开水……。哈,哈哈哈哈,哈……”
高小帅拿了烧饼,友好地朝白妈妈招招手,说:“再见,阿姨。”
白妈妈说:“再见。哎呀,小帅,怪可怜儿的,让你爸扔出来了,嗬?你也不会干个什么,怎么活下去啊?还是回家吧啊?守着妈好,别发傻,孩子,想通了就回去吧,啊?你有地方住吗?不行住我家去吧?”
白爸爸连忙说:“开玩笑的,你阿姨给你开玩笑的。”
高小帅说:“有!我住在新飓迅家,超五星级。”说着,走了。
白爸爸扭头瞪白妈妈,说:“你傻呀?”
白妈妈不说话,拿着碎钱往一边卖地图去了,喊了两声:“地图啊,三块……”,心疼白沁冰,偷偷抹了两眼泪。
白沁冰忙着做烧饼,她拿着大镊子,把烧饼从炉子里夹出来,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其实这会儿她眼也憋红了,掉了委屈的泪。她赶紧擦,不想让父母或者别人看见。
怕白沁冰想不开,晚上,薛松妮就带了甄美静来玩儿,意思就是安慰和疏通。小孟嫂和小孟哥也来凑热闹,甄美静就说起什么什么多么好吃的事儿。小孟嫂听得馋死了,问:“那你怎么不开个饭店?”大家也都起哄,叫甄美静开饭店,甄美静才不干。白沁冰倒又动了心思,等薛松妮和甄美静、小孟嫂和小孟哥走了,白沁冰洗了澡,看她妈还没睡,就向她妈要那十万块钱。白妈妈自然是不给她,还说:“沁冰啊,你还想不想上大学,啊?”
白沁冰说:“妈我都二十多了,再去考大学?”
白妈妈说:“你不知道,陈庆鸥看不上你,妈这心里多难过……”
白沁冰低头,说:“妈,也不是那样啊,还是我不合适做那个代言人吧……”
白妈妈说:“不就是没文凭吗?是不是?我觉得是。妈想拿那十万块钱,好好打造你,就是……那个……包装;对,包装!你去上学吧,要不去参加个星光大道什么的;要不,你去德国找你明泰弟弟也行,让他在外国给你找个工作、介绍个对象。反正自个儿往后漂漂亮亮的、风风光光的吧,啊?也不用管我和你爸,只管自己往前飞!”
白沁冰看着她妈,倒对她妈无限心疼了,说:“去睡吧,啊?妈,没什么,我从小受打击受惯了,没什么,啊?陈庆鸥也没你想得那么不讲情义,人家那是大公司,她能带头徇私吗?你看看我,确实不如松妮呀。人人都光顾自己,人家那公司还办不办了,啊?”
白妈妈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再卖烧饼!你这么好的闺女,为什么要站在那大马路边上干那个呀?妈心里不好受。”
白沁冰说:“那你把钱拿出来,让我开个小饭店吧,啊?”
白妈妈说:“开成功了你不还是个卖烧饼的?妈不愿意。”
白沁冰也不说话了,坐在那儿,也不知道想什么。白妈妈心绪难平地起身,走了。
白沁冰移过古琴,拨了几声,慢慢弹起来,好听的琴声飞出去了,叮叮淙淙,飞到小孟嫂的花帘子里去了。小孟嫂说:“沁冰又在弹琴了?”
小孟哥说:“嗯。”
小孟嫂说:“外面什么声音?”
小孟哥说:“猫要谈恋爱……”
小孟嫂笑笑,钻进了小孟哥的怀里。
滴答滴答地又下起了雨。这不知道是入春以来的第几场春雨了。等谢了春红,热热的夏风就又要吹起了。
院子里,房檐下,雨水又滴进小桶里去了,发出好听的、不紧不慢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而这一番青春,谁来作答?
四季,四季,《四季轮回》慢转,指尖流过韶华。
待醒来的时候,琴弦上有点点落花,是风送来的吗?昨夜小窗未闭,但望去,院子里,有春红在地,都化作了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