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帅走近那处灯火的时候,天已渐渐明了。几乎同时,他听到了飒飒飒飒的机器转动的声音,走近了,是一个磨坊,里面雾腾腾的,有人正在磨面。在磨坊的后面,是一个村落。
还好,感谢啊,感谢他那爹没把他丢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或者是狼窝里。高小帅想着,站在那门边。进去有什么用呢?难道抓面粉吃?未经人家同意是抢,经过了人家同意,那就成乞讨了。高小帅一惊,哎呦,本少爷成了要饭的了?猛地一惊,冷汗都出来了。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蹦蹦跳跳的,超活泼的样子,看到他,站住了,打量着他。
哎呀终于见到人了!高小帅一激动,对着那小女孩呲牙一笑。那女孩子也呲牙一笑。哈,倒胆大。
高小帅说:“嗨……”
小女孩说:“嗨!”
高小帅说:“你好。”小女孩说:“你好。你是谁家的亲戚?”
高小帅拍拍后脑勺,哦,把他当村里谁家的亲戚了。
高小帅说:“那个……”
小女孩说:“看你像个城里来嘞人,你早上起来散步找不着门了?你是谁家的亲戚?我送你去吧,这村里谁家我都认识。”
高小帅说:“我不是谁家的亲戚……”
小女孩说:“那你是来磨面嘞?你嘞面嘞?”
高小帅说:“我不是来磨面的……”
小女孩看着他,猜测着,说:“那你也不像要饭嘞……,你是偷小孩儿嘞?”说着,脸上出现了憎恨的表情,喊:“爸——,妈——,这儿来了个偷小孩儿嘞人!”磨坊里的机器声戛然而止,跑出来一对儿满脸满身都是面粉的夫妻,大概四十来岁,惊诧地看着高小帅。
高小帅连忙解释:“啊,我不是偷小孩儿的,我……被打劫了,从这儿路过,被打劫了。”
女孩儿他爸爸说:“被打劫了?不是在俺这儿吧?没听说俺这儿有劫路嘞呀。你身份证拿出来,叫我瞧瞧。”
高小帅连忙掏出驾驶照,辛亏身份证在里面。
女孩子的爸爸看着高小帅的驾驶照和身份证,再看看高小帅,说:“吔,车也叫劫了?这伙儿贼还怪厉害嘞,你等着我打个手机,帮你报警啊。”高小帅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女孩儿她妈说:“咋不用了?报警,报警。”高小帅上去搂住了女孩儿的爸爸,说:“别报警,别报警……”女孩儿他爸说:“你包庇坏人啊?你怕打击报复啊?我都不怕你怕啥嘞怕?啊?你咋不让报警?啊?”高小帅做出很胆小的样子,说:“我妈在他手里呢。”小女孩的妈妈跳了过来,说:“啊?啊?恁妈落人家手里了?那你才得赶紧报警嘞。”
小女孩同情地看着高小帅,说:“爸!妈!恁一报警,他妈叫人家杀了可咋办?”智商高啊,越小智商越高。
大家都愣在那儿。
小女孩他爸说:“咦——,你这个男人……个儿不小,你看看你笨嘞!?恁妈咋在人家手里呢?你欠人家钱了?”
高小帅低着头,不说话。
小女孩他妈说:“走吧走吧,你赶么是饿坏了吧?走吧,上俺家去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小女孩他爸说:“吃啥饭呀?先救他妈!”一边说,一边轻轻推了推小女孩,说:“去,叫恁叔叔大爷都来,跟这个小年轻儿一块儿去救他娘。小年轻,恁娘在哪儿关着嘞这会儿?你知道不知道?”
高小帅说:“其实是我爸……”
小女孩她妈说:“吔,恁爸也被关起来了?恁家做啥嘞?欠人家多少钱啊?”
小女孩他爸说:“倒卖房地产嘞?”
高小帅说:“其实是我爸他嫌我不听他的话,把我扔出来了……。不要我嘞呗!”
那对儿夫妻愣了愣,哈哈大笑。女的说:“走吧,上俺家吃饭吧。”说着,拉着小女孩向前走去。
小女孩的爸爸说:“走吧走吧,吃了饭帮我磨面,干完了活儿,我给你俩钱,打个车票回家吧啊……”于是,回身锁了磨坊的门。
高小帅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跟着人家往家走。
一路上就知道了女孩儿叫小红,还有个哥哥叫小浩,十七、八岁。这村子里都姓南,是南宫世家的后人。孔老二不是二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哥哥。孔老二他把侄女许给了帝王家,女婿叫个南宫适,这是分支。
到了南小红家,南小浩正在做饭,看见来了生人,问:“来客了妈?谁呀?”
南妈妈说:“给你捡了个哥。”
大家都笑了。高小帅一时觉得分外轻松。
南小红说:“俺哥也不听话,俺爸也说要把他扔出去嘞。”
哦,原来如此。高小帅和南小浩笑着对望一眼,一下子感觉亲近了很多。
南爸爸说:“这小子不听我嘞话,叫他好好上学他不上,被我扔到镇上那摩托修理铺学修摩托去了。饭做好了没有?吃饭、吃饭,吃了饭赶紧干活儿。”
高小帅说:“那个,我想洗洗手……”
南小红说:“我领你去。”
高小帅来到卫生间,嚯,真没想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铺着地板,水冲式的马桶,比城里也差不到哪儿。
吃了饭,南小浩踩着摩托车要去镇上上班,临走偷偷对高小帅说:“哥你别走啊,晚上我下班儿回来咱俩一块儿玩儿。”高小帅说:“我还得跟你爸干活儿挣钱买车票回家呢。”南小浩笑,说:“别怕,他不给你我给你,大不了我给你弄辆破摩托,你骑着不就回家了?”
高小帅一听乐坏了,哎呀对对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骑摩托回家也很爽啊,很拉风!
南小红也上学去了。
高小帅跟了南爸爸、南妈妈去干活儿,这一路上碰到的乡亲都稀罕地看他。南小浩和南小红早把风撒出去了,全村人民都知道他家捡了个不听爹妈话的“南大浩”。
磨坊里粉尘飞扬,高小帅按照南爸爸和南妈妈的吩咐干着活儿,起初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干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了啦,但还是得忍着。
正干着,听到外面汽车响,拉面粉的来了。南爸爸跑出去招呼客人,和客人的说话声跑进来。怎么这么耳熟?高小帅扭头向外面一看,那不是白沁冰吗?哎呀妈呀,丢死人了!高小帅下意识地抓了一把面粉就往脸上抹,心想千万别让她认出来啊。南妈妈喊:“小帅,你往脸上抹那面干啥?能美白呀?哈哈哈哈哈。”高小帅打着手势,一句什么话要冒出来被他生生咽下。这时,机器疲软地嗯嗯嗯嗯了一下,停下了。
南爸爸走进来,嚷着:“咋了、咋了?停电了?”白沁冰在后面跟着。高小帅赶快藏在了机器后面。
南妈妈把灯绳一拉,说:“吔,就是停电了。沁冰来了?”
白沁冰说:“啊,南婶儿好。还有多少没磨完?”
南妈妈说:“好好好。恁也都好吧?剩嘞也不多。这不是想给你新鲜货吗?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干了,本来想干完回家吃饭,谁知道给小浩捡了个哥……。哎,小帅嘞?小帅——,小帅——”
高小帅藏在机器后面,心说完了!出糗了!囧死了!
只听南爸爸说:“吔,小帅,你站在那机器后边干啥?赶紧赶紧,把那麦弄到咱家那那磨盘上去,磨!干完了给你钱叫你回家啊……”
高小帅只好羞羞答答、磨磨唧唧从机器后面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白沁冰,还要强逞英雄,说:“喂,开车来接我呀?”
白沁冰说:“啊?”有些意外,听声音是高小帅,一看那小子的脸,一脸面粉,仔细看,果然是高小帅。白沁冰很是诧异,愣了一会儿,捂嘴笑了,问:“怎么是你啊?高小帅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高小帅能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嘟嘟囔囔的。
南爸爸说:“哟,恁俩认识啊?那我也不用给你回家的钱了,你趁沁冰的车回家就行了。磨,磨,赶紧磨面。”
南妈妈也哈哈笑,说:“沁冰,你看看你那朋友那怂样儿!浪费俺嘞面粉……”
高小帅他也不能还嘴,这种爽朗和亲热,这种笑骂,婶子大娘骂两句,领受吧,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