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侯明泰住在了自己的家,母子俩说了半夜的话,离别前后,太多思念和牵挂。侯明泰还说:“妈,我可以不可以娶了我沁冰姐?”
小姨笑了,说:“你小时候就这么问我。你们是姐弟啊。”
侯明泰叹了一声,说:“那一天,我一下车,在那烧饼摊,我看见我沁冰姐在卖烧饼,我的心都疼得裂开了。”
小姨不说话。
侯明泰又说:“我真舍不得沁冰受那个苦。你知道不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沁冰老给我打钱。”
“老给你打钱?”小姨有些意外,“你上大学以后不是就自己打工了吗?不是就不要家里的钱了吗?”
侯明泰说:“沁冰姐叫我那样说的。我爸有病的时候家里不是借了账吗?沁冰姐说让你还账,她供我上大学。”
“你是你沁冰姐供出来的?”小姨继续惊讶。
侯明泰说:“也不全是,我也自己打工,也去外面唱歌挣钱。”
小姨思忖道:“怪不得你沁冰姐死活要上个中专,中专一毕业就去了超市干活儿。”
侯明泰说:“那时候我正好在上大学。”
小姨流泪了,一个劲儿的擦着。
侯明泰说:“我想娶了沁冰,对她负责一辈子,让她再不受苦,咱们在一起过;大姨,姨夫,咱们一起,妈。”
小姨说:“近亲不能结婚啊,沁冰是你姐姐;再说了,你大姨你姨夫也不会同意啊,你沁冰姐她支持你也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侯明泰默然。
小姨说:“妈明白了,妈以后好好照顾沁冰。”
侯明泰说:“……我也知道这个办不到,我也想赶快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让你过的暖暖和和、热热闹闹的。这么多年,妈,你也太冷清了。”
小姨说:“那个倒不急,男子汉先立业后成家也可以。妈也退休了,正好可以帮着你大姨家,多照顾你沁冰姐。”
侯明泰说:“等我回来,我来照顾你们。”
小姨擦了擦泪,说:“哪儿能都让你挑着?”
这一天,高小帅在白沁冰家的烧饼摊前停下来。高小帅说:“我、买、烧、瓶。”高小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在白沁冰这儿买烧饼就会把烧饼说成烧瓶。白沁冰看着他,终于憋不住,笑冲了出来。高小帅忍住他的横,说:“给我拿烧瓶!”
白沁冰说:“拿零钱。”
白沁冰他爹说:“你不是要一百个烧饼吧?这车能装下……”
白沁冰哈哈笑,看了看高小帅的车牌号,故意逗他,说:“本地的啊?真没零钱就算了,下次路过带过来吧。”
高小帅说:“别……,要不,就要一百个烧瓶吧。”
白沁冰笑看着高小帅,“噗嗤”笑了,说:“没有那么多。”
白沁冰他爹向不远处发广告、卖地图的白妈妈招手喊起来:“哎——,来换零钱!”
老太太答应着跑过来。
白妈妈先看到高小帅的车,接着看到高小帅的脸,说:“哟,这不是小帅吗?要几个啊?要几个烧饼啊?”
高小帅说:“俩。”
白妈妈笑着故意逗高小帅,说:“俩拿一百的!?没零钱啊?存心换零钱来的吧?问路啊?别不好意思,问路免费。”
高小帅觉得这老太太说话不太讲究,不过他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经常经受这种锻炼方式,这些年没经受过了,觉得还怪亲切的。
高小帅说:“那要不,阿姨,您给我十个烧饼吧,二十个也行。”这次说顺溜了,不是烧瓶是烧饼,还带着烧瓶的味儿。
白妈妈说:“哎小帅,你要三十个吧。沁冰,你看看那有多少个烧饼,都让他买走算了。你不是下午还有事儿吗,沁冰?烧饼卖完了你赶快忙你的去。”
白沁冰就有些责怪地看着她妈,那意思是你也太会算了。她妈笑。
高小帅说:“我也有事。就一百块钱,您看着给烧饼,看着找钱。”
高小帅也不知是怎么,面对着白沁冰和她父母,忽然就有点儿心虚,好像心里还有点儿羞怯,空空的、惭愧的那种感觉。
白妈妈凑过来,说:“哎,我家沁冰能不能被你家那公司选上做广告?”
高小帅说:“公司的事儿我从来不管。”
白妈妈说:“你自己家的事儿你不管?啧啧……”
高小帅掩饰着自己的羞愧,说:“白沁冰,哪天一块儿玩玩儿?”
白沁冰还没说话,白爸爸硬撅撅说:“没空,忙着呢。”
白沁冰笑笑,说:“没空儿,忙着呢。”
高小帅尽量不让人看出他的羞愧,提着一兜子烧饼,接了白沁冰找给的零钱,转身就走。看到白妈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高小帅把手里的零钱向她递去,羞答答说:“给您零钱花。”
白妈妈急忙摇手说:“不要、不要!有意外之财就有意外之灾!上一次要了你俩零钱儿,我家沁冰摔坏了腿,差点儿耽误了她的大事儿。不敢要,我可不敢要!”
白沁冰咯咯地笑。
高小帅愣了愣,在白沁冰的笑声里逃遁而去。
白爸爸望着高小帅的车屁股,说:“沁冰啊,别理这号儿少爷啊,要是没有他妈供着,我看他狗屁不是!还一起玩玩儿……,啊,呸!”
白沁冰说:“知道了,爸。”
白妈妈朝老公和女儿撇撇嘴,说:“你们知道什么?现在是拼爹的时代、拼爹的时代!人家都跑出一万里了,你还没到起跑线呢,有什么公平啊?这世道有什么公平?你得自个儿创造公平!”
白沁冰呵呵笑,觉得她妈说得虽然现实和残酷,也挺好玩儿的。
白妈妈说:“你还笑……。打飞机咱也追不上啊。”
白爸爸有些不乐意了,说:“拼爹拼不成,爹拼了成不成?”
白沁冰忍不住笑起来。白妈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爸爸嘟囔道:“爹不行不能换,老头子能换啊。”
白妈妈装作没听见,喊着:“地图啊,三块……”向一边去了。
陈庆鸥给丹尼尔开了欢送宴会,侯明泰他今晚就要随着丹尼尔去了。
去了去了,他要去了,请吧爱琴停放。
顾小是,她的心碎了,她的高音花腔才刚刚起调。
顾小是憔悴了。
玫瑰啊玫瑰,玫瑰们都憔悴了。
顾小是她知道她爱的那个人一定感觉到了她的心意,可是她也感觉到了他竖起来的那道无形的墙。
“我哪里不够好吗?我哪里配不上他?”顾小是她如是想。
那天,在今天之前,她想和他共度良宵,她想给他机会表达,或者,她来表达,可是,丹尼尔说,他没有回酒店住。
他没有回酒店住,他去了哪里?在谁的怀抱里?
那天,在商场,她想给他买那个白金的领带夹,犹豫一番,还是放下了,他怕他不会收下,还笑话她。最终,她买了一个精巧而便宜的,那样,便不会太直白自己的心意吧?那样,他若拒绝,自己也有个台阶好下。
大家都在那儿互相祝福,端着酒杯,说着客气话。
顾小是装作无意地走近了侯明泰,说:“今天就要再见了。”
侯明泰说:“再见。”
顾小是觉得他的深情款款的眼睛就要把自己看穿了,说:“我不太会喝酒。”
侯明泰说:“脸有点儿红了呢?”
顾小是和他对视一眼,笑了,眼里是盈盈的波了。问:“还回来吗?”
侯明泰说:“当然。”
顾小是装作很随意地问:“多会儿啊?”
侯明泰说:“很快。”
顾小是说:“还会给丹尼尔做翻译吗?”
侯明泰说:“不一定。”
顾小是说:“我……给你买了件纪念品,做个纪念吧。”说着,拿出了捂了许久的领带夹。
侯明泰说:“谢谢。对不起,我都没准备……”
顾小是说:“没关系,男人们总是粗心的。”
侯明泰说:“下次来,给你带礼物。”
顾小是说:“我很好找啊,你来高氏,也算轻车熟路了。”
侯明泰玩笑道:“你不会跟了某个白马王子……”
“私奔啊?我喜欢。”顾小是说完,觉得自己有些风骚了,有些浪了,连忙收敛,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这个现在流行,很时尚。”
侯明泰说:“那我到哪里去找你?”
顾小是黯然了,这黯然里竟然还有了一丝妩媚,这妩媚完全不同于她平时的庄重平静严肃,说:“我会一直在高氏,再见。”说完,转身走了,慢慢地收了她的笑。
顾小是和陈庆鸥他们送丹尼尔到机场,看着飞机飞走了。
飞机飞走了。
侯明泰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