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Gordon,方便接电话吗?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啊,是这样的,公司让我下个月去美国support思德那个项目,你知道的,我是SH的集体户口,而办理美国签证需要户口本或者户籍证明,所以我还得先去学生事务中心开户籍证明,因为现在SH的户籍管理政策收紧,在开户籍证明之前,要先去冠生园路开户籍证明的证明,而冠生园路那边得看到公司的在职证明之后才给开证明,而我最近一直在张江的客户那里驻厂,不方便回公司,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找HR开个在职证明,然后快递给我,可以吗?哈哈,是吧,这一串说下来,确实像绕口令一样,SH的户籍政策是挺操蛋的,麻烦死了,咱小老百姓也没办法不是。不过别的你不需要管,你只要帮我找Mona开个公司的在职证明快递给我就行了,剩下的我会去搞定的,嗯嗯,谢谢你啦,好的,等我从美国回来请你吃饭,嗯嗯,那先这样啦,拜拜。“
“SH土著,不知道我们这些外来务工人员的苦哇。”张文楚挂了电话,不由心生感慨,这个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张文楚从同济读完研究生之后,进了一家美国公司做技术,负责公司产品的应用方面,因为岗位关系,一直围着客户转,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张江这边的客户那里驻厂,连公司都没回过,Gordon是去年跟他一起以应届生的身份进去,一起培训了两个月,算是熟识,其他组的同事,张文楚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在很多公司其实都是常态。
这天是因为客户那边有紧急case,张文楚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才弄完,走在去地铁的路上想起来下午小老板找他谈话了,说是美国思德那边需要人手,准备派张文楚过去support,并且让他赶紧办理护照签证之类,张文楚又没时间回公司,所以只能请在公司office办公的同事代开证明了。
2号线上空荡荡的,远没有上下班高峰时候那么恐怖,这也算是给加班狗的小小福利,毕竟是有位子坐了。
张文楚抬头瞄了一眼侧对面的一对情侣,心里鄙视了一下他们的有伤风化行为,作为孤独可怜的单身汪,他只能继续低头看小说了。
毕业找好工作之后,张文楚在蓝村路地铁站附近跟人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他住朝北的次卧,另外一对小夫妻住朝南的主卧,他们也是二房东,每个月收张文楚的房租是两千一,包网络水电煤,付三押一。
从蓝村路地铁站出来,一个双腿畸形、没有手脚的乞讨者匍匐在地铁口,穿得破破烂烂的,身前放了一个脏兮兮的铁碗,里面散落着一些零钱硬币,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并不罕见,特别是客流量大的地方,有时候还能看见好几个乞讨者。
张文楚的恻隐之心早已麻木,以前跟小伙伴们出去旅游的时候,在旅游景点也看到过多例,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丢个硬币,而见多了之后,他也就视而不见、再不施舍了。
去街对面的兰州国际连锁饭店吃了个高端上档次的牛肉拉面之后,张文楚鬼使神差的又返回了蓝村路地铁站,他想蹲点看一看,到底是谁家孩子这么不孝,将自家的老人丢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圈可怜钱。
张文楚猫在墙角的阴影里,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从不远处开过来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里面下来一个中年壮汉,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快速走向乞讨者,一把抓住乞讨者的腰带,另一只手拿起盛钱的铁碗,瞥了一眼之后,一边发出不满意的哼声,一边将乞讨者拎进了白色面包车,并且快速离去了。
“我去,这肯定不是亲生的。”张文楚心中有些恼火,借家里人的残疾来圈钱本来就不对了,态度还这样恶劣,简直是不当人看,太可恶了。
张文楚从角落里站起来,突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他蹲了半个多小时,腿早麻了,张文楚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便交替着跺脚,往小区里走去。
梅龙三村是个很老的小区,装修很旧,设施也不齐全,不过因为离地铁站比较近,所以房租并不便宜,张文楚当时是考虑着里公司近,可以走路上班,谁知道进了公司才发现,除了培训时候那两个月的好日子之外,他大多时候是出差在外,住在哪里根本没有太大区别,所以他在想着要不要干脆搬到郊区算了,还能住得舒坦点。
“咦,这个车牌号好熟悉,嗯,对,没错,就是这个号码,晥C7136,白色面包车,那个乞讨者就是被‘抓’进了这个车里。“
张文楚在小区里走着,意外发现了这个让人恼火的面包车。
白色面包车灰蒙蒙的,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车了,停在一个违章建筑前面。
梅龙三村很破,很多住在一楼的居民为了充分利用楼间距,往往会在门口前面开辟一小块地用来种菜,更有甚者,在原来的天井处搭建一个简易的棚户,里面随便装修一下,然后就租给外来人员,每个月也能收一千多块钱房租。此时,晥C7136白色面包车就停在这样的违章建筑前面。
从棚户房隐约透出些光亮,里面有人在低声说话,张文楚好奇之下,走了过去。
“耀哥,今天总共才收了七百多块钱,比昨天还少了一百,要不我们还是去南京吧,SH这边交警多,查的严,万一被发现了,不好弄啊。”一个有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响起。
另外一个人说:“再等几天,好歹也要等房租到期,娘的,这样的两间破房子也要三千块,SH人也太黑了。”
“哎,有钱人都去炒房子了,好几倍的赚,我们就纯粹是刀口上舔血,赚不了仨瓜俩枣,而且这一行越来越不好混了,早上我看顺子偷偷发给我的微信,说狼哥注意到我们了,正在打听呢。”
“嗯,孤狼这人我知道,从东北过来的,打小就是一个狠人,到处收购牲口,垄断了好几个热门地方的市场,不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是靠这个吃饭的,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了,真要是他坏了规矩,相信文哥也不答应。”
张文楚听的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什么江湖角色,孤狼?文哥?都是什么来头?
门缝那里有亮光漏出,张文楚悄悄走近,侧着脑袋往门缝里看,正好看见满地的残疾乞讨者堆在一起,缺胳膊少腿的,严重烧伤的,缺鼻子少眼的,各种惨不忍睹,脖子里还都套了个圈,像牲口一样被栓在一起。
热血一下子就冲进了张文楚的脑海,他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两个该死的人渣败类,他们圈养这些残疾乞讨者,然后骗那些有同情心的好人,真真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渣滓!
张文楚的牙都快咬碎了,身体也气得发抖。
门突然被打开,那个之前出现的壮汉一把揪住张文楚的头发,猛地撞击在支持棚户的木板上,整个棚户差点被幢倒。
张文楚只觉得天晕地转,脑袋嗡嗡的疼,额头更是热鼓鼓的,鲜血流了出来,模糊了他的双眼。
“人渣,你们这些人渣,不得好死!”
张文楚的声音低沉,愤怒,颤抖。
另外一个瘦削的男子也从房间里蹿了出来,他对着张文楚的太阳穴就是一个炮击冲拳,将其打得接近昏迷。
壮汉将张文楚推搡到地上,冲着他的两个膝盖就是大脚踩去,喀嚓喀嚓两下,张文楚痛得低吼了几声,晕死过去。
“耀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彻底弄残了这小子,也让他成为我们的牲口。”壮汉低声说。
瘦削男子扫了一样张文楚的衣着,摇头说:“不妥,这小子一看就是受过教育的大学生,死读书的傻子,如果让他加入到牲口当中,他有可能趁机坏了我们的事。不过既然被他撞破了,那他也不用活了,老子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人命也不差他这一条,打死,沉江里去。”
壮汉闻言,顺手从墙角拿起一块砖头,对着张文楚的脑袋砸了几下,然后去屋里取了个蛇皮口袋,将其装了进去,并且塞进去几块板砖。
瘦削男子清理了一下现场,锁上房门,跟壮汉一起,将装着张文楚尸体的蛇皮口袋抬进面包车,开到一处偏僻的黄浦江边,抛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