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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像我这么蠢是多么蠢

为什么我在命运的际遇里会遇到伤我的人,是在寻寻觅觅的试探之后猎人选择了我。当别人警惕了时候我没有警惕,当别人离开了的时候我没有离开,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的性格决定了我必然受伤,为什么要说我善良呢?不就是软弱吗?为什么要说我柔软呢?不就是蠢笨?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肖坏坏,不是何小微而是我?因为她们的性格里必定有美好的东西保护了她们。我怎么会愿意承认我就是蠢,在岁月里,我用了十几年的时光,我才意识到,我是蠢。错的一切就是错的,不会因为我将错就错就能把这一切变成是对的。当有一天,叶永新对着我叫骂:“你为什么不错下去。”那一天,我是知道的,我不能再错下去,但是,我并没有在那一天承认我自己笨。我当时相信的是我遇人不淑,天欺善良。

生活是个让人百口莫辩的故事,我的故事也不会仅仅是可悲到这样一个程度,这一切都还远远不够。

胡硕,他是前世置我于死地的人。

我是胡硕胸前的朱砂痣,在生生世世里,我都用我的鲜血换他锦绣前程。

在我梦境的雕梁画舫里,他是那个英俊神飞的少年,剑眉星目。我是白衣飘飘的小姐。我叫韩拢烟,他叫秦画骨。我家世代善制狼毫,我得尽爹爹真传,做笔,在江南,除了我爹做的好,第二,那就是我了。多少王孙公子踏破了我们家的门槛,只为得我亲手做一支笔。我当然不只是会做毛笔,书画那也绝非俗流。

说说那天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吧,那天我去王府送爹爹亲自给王老爷制的一支好笔,在我回家是水路回的,跳上了船,有个年轻英俊的少年突然说他的钱袋丢了,连路费也付不出了,他要求船家停船靠岸,让他好下去。看他那个样子,也不会是个没钱的人,我就仗义说:“这位公子,你的船钱我来付,您请放心坐。”我付了船费就和公子攀谈起来,原来这位公子正是要去我们家做笔的呢,真是无巧不成书。

“听说江南韩家制的笔天下第一。”

“哪里哪里,不敢当。”

我把这位公子带回了家,带他看了制狼毫的种种材料,仔细给他讲解各道工序,公子长得俊朗异常,小姐少女怀春,竟把他带进闺房,看了许多私家珍藏。缠绵缱绻,如胶似漆,半天工夫哪就到了互许终生的地步。小姐不但送了笔,还送了字画以作为定情信物。字画是挂在小姐闺房里的,上面画的是一轮明月几根竹子,竹叶倒向一边,似有徐徐轻风吹向了竹子一般。画上题了四个字:明月清风。小姐,那就是我,在梦中,那又不像是我,我是在梦境的外面看着她的。小姐提笔在卷轴的背面写了几个字:韩拢烟非秦画骨不嫁。小姐对秦画骨说:“爹爹一向疼我,你拿着这张画来向我求亲,爹爹一定会同意的,好好保存,我等你早日娶我。”小姐没有等来她的如意郎君来娶她,她等来的是抄家,是满门抄斩,家里人丁单薄,但那也是几十口人啊!韩家小姐败坏门风累及家人,街闻巷知,拢烟羞愤难当,拢烟的爹爹说:“拢烟,这不怪你,朝庭要挑的是我的刺,你只是中了坏人的奸计,被人利用,有没有你出的这件事,爹爹迟早还是要出事的,是爹爹累及全家,真的不怪你,我的拢烟,我怎么会怪你呢?该来的还是来了,苦了你们这些无辜妇孺。”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名节,拢烟只是等死,她有时候会想,秦画骨,那样一个风流俊俏的男人,他来接近她,原来是要她死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些温柔甜蜜他怎么做得出来,拢烟想一想又有点佩服起秦画骨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句字都说是画骨了,拢烟怎么还是上当了呢?拢烟拢烟,一拢一场空,命里无时拢不住。

那一天是韩家全家被杀头的日子,拢烟在想,画骨会不会来见她最后一面呢?她记忆中的画骨是和她依依惜别,两情悱恻的样子。可是要是画骨真来了她说什么呢?她该说,想念?相思?仇恨?她该问为什么?那是韩家杀头的日子,画骨在那天娶了皇家的公主冲喜,秦画骨的心里,她韩拢烟是个忌讳,就像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避之则吉的。韩拢烟死了,她再也不会活过来,秦画骨加官晋爵走上了他一帆风顺有仕途,做了皇家的乘龙快婿。一家是儿孙满堂,一家是荒坟枯骨。明月清风最无情,它们从来不顾人的悲喜,照着千古的人,吹着人来人往。

那个血溅江南的日子,是谁走过了那滴血的黄沙地,暴尸三日,不准葬。满门抄斩啊,还会有谁来葬。那一年烟雨江南,是谁的血染了桃花,是谁的爱痴心错付。那一年,有个书生带着书僮路过,采了美人蕉的叶子盖了韩拢烟,那个人是家民。那一年,有个带刀的侠客路过,他葬了韩拢烟,天涯刀客不怕朝庭,四海为家,他是谁呢?那一年,有多少人路过那一条血路,那一年是谁葬了断头的冤魂。那一年,秦画骨是怎么过的呢?他有没有在梦里惊醒,他有没有见到来索命的韩拢烟。喝下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了却,我不应该记得我的前世,为什么会在梦里那么清晰呢?我的梦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做这样的梦真心是让我难过,原来我的蠢笨是生生世世里带来的。人家那些有叫命带桃花的,我这叫命带愚蠢,这是要教我情何以堪?

在时光的流转里,在前世今生里,我到底是有没有一点进步?这一世我已经活到了四十岁,我想这是个进步,拢烟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我还做了其它许许多多的梦,我的梦里我都是活不过二十九岁的。拢烟,这是我梦里最好的故事,她只在死前受了一场折磨,她有一个待她特别好的爹爹,她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滴滴的小姐,在我其它的梦境里,我的感觉是很悲凉的,一生凄苦,风雨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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