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前世的记忆是凌乱的,破碎的,如同我记不得自己今生的故事。在梦里,我的前世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有时候故事显得完整,有时候又时断时续。
如果我不把它记下来,那么我很快会忘记。
我记得在清末明初的时候我是个破落皇族的格格,爸爸妈妈是吸鸦片的。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还象些样子,我有一个已经长大了的哥哥,他在读书,哥哥很疼我。我不太见到爸爸妈妈,是奶娘带我,哥哥除了读书就是跟我一起玩,我喜欢哥哥,他是我最亲的人。爸爸妈妈的正经事是躺在榻上每天吞云吐雾,他们先是卖地,后来是卖房子,我们家的大房子圈出去几间成了别人家的,过一年又圈出去几间成了别人家的,后来哥哥的老师请辞了,后来我的奶妈也走了。最后是哥哥带着我过生活。最后我们窝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快没饭吃了。再后来我就卖了扔到了一间柴火房里。哥哥来找过我,花月楼的老鸨说:“带50个银元来,妹妹你领回去。”花月楼的打手轰我哥哥出去,我哥哥对我说:“五儿,哥哥一定会给你赎身的,你要好好活着。“那一年5岁了。哥哥曾是王孙公子,他已经落魄到去做学徒了。我相信哥哥能做得成大师傅,等哥哥学成手艺做了大师傅就会来接我的。
我在花月楼做柴火妞,我长得不漂亮,爸爸妈妈5个银元把我卖了。老鸨嫌我难看,但她说,那也难说,说不定长大了会好些,总不会亏本的。
我在厨房里专门烧火,我那一小间很闷,很热,灶台外面煮什么我是不知道的,我只负责往灶底的柴火洞里塞柴火,外面的世界就一门关在外面了,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四方的地方,两三个平方,每天干粗活的子小子会给我两个馒头和一天用的柴火还有些水,我大小解可以出去一下,其余都要在柴火间待着,柴火间有一间小窗,可以打开,但是很高,很小。
我是个柴火妞,我很黑。
花月楼的姑娘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讪笑:“那么精明的妈妈,是从哪里买来的赔钱货啊。”
我长大了,长到了15岁。可是还是不好看。老鸨看到我就恼。有一天,老鸨突然不恼我了。她带我沐浴熏香换了干净的衣裳。我看到老鸨给我穿的是小丫头的衣裳,我就放心了。花月楼的红姑娘都穿得很漂亮。
我十五岁的那年,我最后一次看到哥哥。哥哥已经是三十岁的壮汉了,哥哥真是有出息,哥哥来接我了。我很高兴地扑到哥哥怀里。哥哥被一群人抓住了,我傻掉了,怎么回事啊?他们用枪抵着哥哥的脑袋。哥哥说:“我昨天给了鸨母50个银元啦,鸨母让我今天来接人的。”
鸨母悠然地走了出来:“为什么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呢?“
”可是你昨天说,卖身契已经还给我妹妹了,今天我来带她走,卖身契自然就是我们一并带走的,你怎么不讲信用。“
”信用?开玩笑,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给过50个大银元了。“
这个时候一个独眼龙进来了,50个大银元,我给,我爸给我物色的妞呢,让我看看。
”呵呵,不错,黑珍珠,黑里俏呢?“
”这小妞我要了。“
独眼龙当着大庭广众奸#污了我。哥哥羞愤挣扎中惹怒了枪手,枪手一枪打在哥哥的脑壳上,哥哥死了。
那情形太恐怖。我看着梦中的我自己,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样的感觉。我只能看清故事,但是我是不知道前世里的我心里怎样想的,我也不知道前世的我没有吃没有穿没喝没人疼爱,被人***是怎样一种体验。我只是觉得那一世的我好可怜。
原来独眼龙家里是很有钱的,跟大观园似的。我住在红愁别院,滴香居。独眼龙的眼睛是上战场的时候被流弹打中后瞎的。他是个将军。他爸爸是军阀。
哥哥死了,是独眼龙的人打死的,我住在屋子里24小时都有人看守。我想死也是死不成的。独眼龙在我的滴香居住了两个月又上战场了。
独眼龙走后,他爸爸有时来我的滴香居过夜。家里的各色人等也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很快我就有了身孕,我也不知道怀的是谁的孩子,好象也没有人在乎我肚里子的孩子是谁的。
大家都妥贴地照顾着我。我反正觉得死活都一样了,行尸走肉罢了。后来我终于可以死了,因为我生了个妖怪,是两个连体的男孩,脊柱是连在一起的。
我跟孩子被沉尸于某口深井。
死是一种解脱。